第6章第6章“找死?”
这计划是桓九凌在茅房听见几人对话时想到的,他们无意间的话提醒了桓九凌。
如今府上权利最大的就是死太监,谁得罪他谁就会不好过。反之,谁能得他青眼,谁就能在府里横着走。
桓九凌不愿跟死太监过多接触,可这两日处境愈发艰难,再继续下去,不是被冻死,就是被刁难死。
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赌一把,看看死太监这边有没有生路。
冲出去的时候,背後传来抓狂的咆哮声。桓九凌下意识回头,忘记注意前头的路,下一瞬“砰”地撞上个硬物,痛得他“唔”声闷呼。
“督公!”
紧张的惊呼声四起,桓九凌心跳骤停,缓缓擡眼,恰对上双无波无痕的浅眸,目光垂扫而下,睥睨着他。
霎时间,街上被砍首的惨烈尸体浮现脑海,大股呕意不受控地涌上,宛若浪拍海岸。桓九凌强行忍住,可怜得眼圈都被憋红了,生理性的泪水在眼圈中打转。
见到死太监的瞬间,他便有些後悔了,其实被冻死好像也还不错。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让他继续去挨冻了。
方平跟着追出来时,看到的就是督公一行人正站在临水阁的院前,而那个脑袋似乎有点毛病的疯人扑在督公的怀里,不知道在做什麽。
方平倒抽口凉气,接着眼珠子一转,蓦然想到现在这样,完全与他无关。
桓九凌上赶着去找死,那他完全可以推波助澜,帮他死得更快一些。趁早解决这个麻烦不说,还能在督公面前露一面,留下个好印象。
心思转过这一遭,他镇定走出,步入衆人视线中,对赵庸行礼道:“督公,这人上次读诗冲撞了您,我本想着好好教训他,可他屡次三番顶撞。这次就让他洗个衣裳,他居然偷跑出来,还故意撞上您。”
栽赃嫁祸,满口胡言。桓九凌听着这颠倒黑白的话,恨不得当场给他一巴掌。奈何他此刻实在胃痛,腿肚子都发软了,隐隐有晕倒的架势。
死太监带给他的心理阴影过于大,导致他一开始想好的卖可怜,求饶之词都被困于胸腔中,无法吐出。
他苦撑着不适,低下头,想要自己站稳身体。
然而这时头顶一道似笑非笑的阴冷话音响起,“找死吗?”
桓九凌全身僵住,用劲咬了咬牙,猛地擡起头。
一句“找死怎麽了”还没来得及出口,就突然止住——
就见死太监阴沉沉的目光并未在自己身上,而是越过他,落在……
他顺着他眸光的方向寻去,身後地上已经跪倒一人,惶惶然发着抖,完全没了平日嚣张的架势。
正是那个几次三番刁难他,又要他在大冬天洗衣裳的男子。
“督公饶命……”方平颤声求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麽,督公居然不是对冲撞他的桓九凌发怒,而是对自己。
“你让我饶了你?”赵庸轻声问着,仿佛在问今日天气如何,但在场无一人敢回答。
元清暗叹不好,这人运道不佳,恰赶上今日督公头风症发作,看来又要见血了。眼光转到督公怀中趴着的人,更是一记叹息,这小郎君恐怕也难逃厄运。
赵庸今日确实头风症犯了,修缮高家堰的事迟迟没有进展,刺客的事又有崔家的人在暗中阻挠,几件事烦忧,头风症就比往常发作得频繁了一些。
只是……
怀中的瘦弱身躯在瑟瑟发抖,并不温暖。赵庸本该当即推开他,一剑斩断其脑袋,以鲜血来抚平刺痛的脑袋。
可他现在居然一点都不痛了,早前沸腾的戾气逐渐止歇,再不起任何风浪。
这样的情况上次也发生过,街上有人闹事的时候,他头风发作,便是在这人摔进怀里的瞬间骤然消失。
当时他以为是巧合,直到今日,彻底印证了并非碰巧,而是怀里这人的原因。
“督公饶命啊!督公,求督公开恩!”
方平不想死,慌得在地上重重叩首,祈求赵庸能放过他。
在场的仆从无不闪开视线,仿佛已经能预见下一刻剑起,脑袋落的血腥场面。
“别……”一道细弱的话音悄然响起,赵庸投下眸光,日影在他眼底形成到不轻不重的阴翳,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想法。
桓九凌还是怕他,瑟缩着,软声求道:“我晕血,能别杀人吗?”
即使他声音已经足够小,但在眼下落针可闻的环境中,仍然清清楚楚抵达所有人的耳畔。
包括元清在内的几人都愕然抽气,求督公别杀人,那不就相当于在求死一样吗?
他们更加挪开目光,不忍看接下来的残忍画面。毕竟这小郎君柔柔弱弱,虽身着狼狈,却也掩不住那副俊秀的容颜,尤其双眼红彤彤的,快要哭了一般,令人忍不住心怜。
桓九凌见他没反应,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但实在不愿再见那噩梦般的画面,便大着胆子抓了下他的衣襟:“公公最是良善,求公公了。”
桓九凌本就是江南人士,话音放软了,每个字就像把无形的软鈎往人心尖一勾,穿住软肉,一下一下扯着脆弱处,又疼又痒。
赵庸眼神在他泛红的眼周停留瞬息,接着挪到额头处那未曾愈合的伤口处,竟缓缓擡起手,用拇指摁了下那瘀血的地方。
“嘶……”桓九凌忍不住抽气,实在很痛,然而死太监听到他呼痛,不知道松手不说,还继续放大了力道。
“啊,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