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
岺暙换好山予送来的衣服,两人绕过喧闹的大堂,进入三楼最边上一个房间。
山予进屋後将边上的小窗打开,这才关门。他将角落的炉子点燃提到窗口後,从架子上拿下一根棉布巾子。
岺暙刚坐下,肚子里发出“咕噜”一声。
山予向着岺暙走来,开口道:“哥哥稍作休息,我已叫人备上饭菜。”
岺暙有些窘迫,见山予挨向身边,不知对方要做何事。
突然,岺暙潮湿的头发被山予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小心翼翼拢在一起,发丝被棉布巾覆盖。
山予细细擦拭青丝上的水珠,细致而认真。好似拿着属于自己的珍宝,每个动作里面都带着无尽的柔情。
岺暙面对山予突如其来的服侍,讶异转头。
山予笑道:“哥哥莫动,小心扯断发丝。”
岺暙按住山予的手,开口带着不赞同:“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
“你已助我良多,不该如此自降身份。”
岺暙左手手心盖在山予拿着布巾的手指,感受到对方身体带着寒意。
山予看着岺暙空荡的无名指,很想反握住那只修长的手。然而,他只是微微蜷曲了手指,拨开那捣乱的指节,继续擦拭了半干的头发。
岺暙手被山予拨开,他还想说什麽,却被山予笑着打断。
“此言差矣。”
“哥哥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所为呢?又何来自降身份一说。”
岺暙感觉山予话中有话,不知如何回答。
一时间,屋内只有烛火跳动,以及棉布与发丝的轻微摩擦声。
良久,岺暙笃定道:“你从前认识我。”
山予手一顿,眸子沉了沉,他看着岺暙的耳廓,目光痴缠,开口带着轻松。
“很早之前,你我年少之时,我便认识哥哥。”
“我生在宫中,行八。父皇厌弃,母妃自缢,太子猜忌,是哥哥一直伴着,才有如今的我。”
岺暙听的山予这话,睫毛微颤,开口想要安慰,又听山予道:“那些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已记不清那些人,哥哥不必替我担忧。”
岺暙转身,看着山予黯然垂下眸子,伸手搭在他肩膀,轻拍几下以作安抚。
山予低头,嘴角勾起。待他擡头,脸上已是带着被顺毛後的乖顺。山予将已经染湿的巾子放回架子,换了一条干棉布在燃起的炉子上烤了烤。
山予还想为岺暙擦头发,岺暙却拿过巾子,自顾自动手。
岺暙见山予有些委屈便含笑道:“想来曾经应有不少趣事,你可还记得一二?”
山予将炉子放到两人中间後,坐到对面的椅子。他擡头笑意盈盈,眸中带着亮光。
“有一年除夕,我带了烤鸭分给你,你说那是你吃过最好吃的。”
“你很喜欢下棋,我们就追着那一点阳光,在里面画上棋盘,席地而坐一整天。”
“那时候我以为自己可以上天入地改变一切,还口出狂言要当皇帝。。。。。。”
那间阴暗逼仄的水牢,唯一的亮光就是头顶冷宫破损的一条裂缝。这条裂缝连接彼此,成为相识的开始。
他们在裂缝透来的阳光中,思考着地上简单画出的棋盘。每当岺暙赢下棋盘会浅浅一笑露出温柔,每当岺暙输了会要求再下一盘,带着点不服输的愠怒。
山予看着岺暙被阳光照射通红的耳尖,纤长的睫毛下垂带着疑惑。好似那就是他整个年少的绮思。
他低头掩盖眼底是看不见底的深渊。缓缓开口道:“哥哥有什麽想问的吗?”
“可是,私心里,我却希望哥哥能像如今这般。。。快活。”
亡命天涯也算快活吗?
岺暙愕然,脸上的笑意消失最後化为沉思。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