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身边还跟了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哥哥,以後你就能看到念咚啦。”
在他之後,一个鹰眼高鼻的青年梗着脖子道,“我却被人割了脖子,总是吞咽不顺,你有什麽法子?”
那老者微笑着道,“一道疤痕,我给你去了便是。”
不知怎麽伸手在他脖子一摸,那人喜道,“果真好了。”
……他躲在岩石後,痴痴望着那老者眉眼,看他把一个又一个断手歪脖的人治好,一一数过,一个,两个,三个,十个,百个……都好似在哪里见过。
那其中还有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子,那老者亦甚是耐心,直待最後一人离去,方才站起身来。
云雾中又飘来一个女子,不知怎麽面孔被雾遮挡,只看身形如仙子一般,“你瞧,你要助人,谁都可以帮好。孩子是这世上最无辜的,你都是有孙儿的人啦,可别把人教坏。”
那老者连连点头,“是了,是了,他到哪里去了,今日却未瞧见。”
“那是个野孩子,我只知晚儿刚还发火来着,大概又闯祸惹她生气啦。”
他们且走且说,朝着岩石走来,忽然那老者看见他,终于不似旁人视若无睹,“小孩子,你看见我孙儿没有?”
他摇了摇头,“我看不见呀。”
又急问,“他在哪里。”
那老者笑道,“你双目完好,怎会看不见?他在哪里?我也不知,我们只知他是个极贪玩的小孩子。”
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能看见了,狠狠眨了眨眼,“你要去找他,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那老者嗯了一声,“那你就跟着我们罢。”
然而一眨眼他便到了五步之外。他刚跑到一半,二人又已到了七八丈之远。
总不过三下,他就全看不见。
“等等我啊,喂,喂!”
“我还有话没跟他说……”
人来人往,也如云来雾去,飘飘走走就散了。
他四处张望,四面八方,都无明路,怔怔道,“……我还没说,我帮他求菩萨了,菩萨说,他不是什麽凶兽。”
“千里……”
有人在唤他。
最初那妇人望了过来,他转过头,而後许多人都像注意到他,依稀喊“千里”“二哥”。
太多年未听人这般唤他,鼻头猛地发酸。他揉了揉眼,终于决定就此罢手,转而投向他娘的怀里,“娘,娘,孩儿也来这里啦。”
“好孩子,从此你就留在娘身边罢。”
“……孩儿也能留下吗?”
“娘在这里,你不留下要去哪?你看这是谁?”
“二哥!”有人忽然跳到他身後,将他肩头一摇。
原来是先前那黄衫少女,不知怎麽又回来,背着手,歪着脑袋,“你怎麽也来啦?”
“平……”
他怯怯看着她的眼睛,“……你……你原谅我没有?”
“不是说了麽,”她娇憨地抽了抽鼻子,“到那时我原谅你!”
他陡生欢喜,犹如私心偷来的欢喜,感到他娘摸着他脸颊,不知羞地紧靠着她。
在还未离家的幼年,他也曾这般投进母亲的怀里。他不知那滋味数年了。
他想还是做凡人好,凡人才能有这般温暖体温,才有人记得他叫季千里。
“千里。”
“嗯!”
“千里。”
“……嗯!”
“上师……”
“千里……”
“嗯……”
“千里,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