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北访轻策
轻策庄总是不如璃月港那般喧闹繁华的,但是此处特有的静谧和悠哉却不是繁忙的璃月金港所能比拟的。
一袭长袍,披着黑金色披风的青年俯下身去,那双温柔瑰丽的琥珀色眼眸盈着满满的笑意,修长丶骨节分明的手折下绝云椒椒,放入随身携带的小布袋子里,对着身侧跟着他来的青衣人笑言道:“好巧,今日晨起时,香菱那孩子见我要出门,便拜托我寻些新鲜的绝云椒椒给她。”
您是一句话都不提人家香菱小姑娘在说这句话前到底废了多少口舌试图阻止您独自一人出门的行为啊。
难得当回了医师的青枫不想说话。
这一年以来,好不容易才把眼前这位钟离先生的灵魂缝合的差不多,至少不会每次他一看灵魂,都是一副满身裂纹的模样了,就是剩下的暗伤也急不得,只好慢慢修养。然而人好了不少的後果就是,闲不住的钟离又开始眨着那双无辜的琥珀色眼眸试图诱哄胡桃放自己出去溜达,综合考虑下——绝对是综合情况考虑後做出的决定而不是整个璃月面对某人那张脸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决定还是多放钟离出来走走。
伤不在表面,也急不得——更别说还有他这位医师亲口盖章的医嘱。
于是被自家倒反天罡的孩子们禁足的岩王帝君终于能经常出门了,只是有个前提条件:身边必须跟个人,陪着钟离一起逛璃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钟离没有第一时间选自家小堂主,而是先邀请了本来出门愿望不是很强烈的青枫医师,也就是……丹恒。
“所以,钟离先生。为何第一时间要邀请我出来?”
青年头疼似的扶额,不想回忆那道来自往生堂堂主胡桃的死亡凝视。
“这段时间终究是劳烦丹恒小友操心了,便想着送小友一些礼物。”钟离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一遍青年的装束,目光落在这套新衣服中精美的玉饰上,最後眉眼弯弯地笑道:“但是……我想,玉饰之类的物件,你应当是不缺的。”
“你身边应当是有擅于制作这些小物件的人物的,而且手艺精妙。”
青年不置可否地挑眉,唇角微微勾起,显然心情愉悦。
两位容貌绝美的青年走在山水间聊天必然是显眼的,更别说璃月人什麽都可能认错,但是绝对不会认不出自家帝君,所以,当那一片如游龙摆尾的衣角与厚重的黑金色披风出现在衆人眼中的那一刻,轻策庄的居民们便耕作的忘却了耕作,寒暄的忘却了寒暄,人人皆不约而同地屏气敛声,生怕惊扰那道好不容易才归来的身影。
“况且……”
钟离神情微动,琥珀色眸子中蕴藏的温柔与宠溺仿佛像是石珀中央蕴藏着流动的水,那样温柔内敛,悄无声息地流露出这个结局对他而言是格外快乐的好事。他温柔地笑着,固执地轻声说道:“况且海灯节过後,你便要离去。而堂主尚且年幼,还是个孩子呢。只要她愿意,我还可以伴她很久。”
没有人会将经历风雨後仍旧通透,甚至胆大到敢靠撒娇把神明哄在堂内哪也不去的往生堂堂主视为一个年幼的孩子。
除了神明本人。
钟离想的很简单,他吓着那孩子了,差点让那孩子亲眼目睹了又一位亲人的逝去……既是愧疚,也有遗憾。
倘若他无法到达未来,那也就无法为那个幻影中哭成那般模样的小堂主拭去泪水,也无法安慰战後的璃月——这一度成为了唯一梗在他心头的,小小的遗憾。
所幸,他抓住了那份到达未来的契机,也终于能亲手在如今为幻影中哭泣的小姑娘拭去温热的泪水,能够毫无顾忌地跟胡桃说:我会一直在这里,不会离去。
直到他亲眼目睹那孩子变得白发苍苍,亲手为那孩子举办一场往生的奠仪,亲自将那孩子送往往生。
直到数个十年後,属于往生堂客卿钟离的【契约】终结。
他也终能笑着对璃月说一句:一起走吧,这次我不会掉队了。
“……可惜了,胡堂主不在此处。”青年并不为他的想法感到意外,只是调侃道:“倘若要是胡堂主在此处,恐怕就要拉着先生签【契约】了。”
“嗯……那孩子,我当真应付不来,”钟离无奈地笑言。
“也是您宠出来的性子,不是吗?”
看钟离不置可否却偷偷目移的神情,青枫在心里偷笑。
这大概就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清风拂过,竹林与草地应和着风声,潺潺的流水声和木水车运转时的吱呀声不绝于耳,方才因为震惊而突兀消失的人声又悄无声息地出现,酒坛碰撞的声响与人们的交谈声混杂在大自然的声音中,直到到了这里,听到了这里多数都是属于自然的声音,青枫才恍然明白了一点,为什麽钟离要带着他先来这里——“钟离先生何时发现的?我确实……不太习惯人多的地方。”
或者应该说,最近他对人类的排斥越来越严重了,尤其是在见过另外一个自己那边的龙师後……更不舒服了。
所以与其说是不习惯,倒不如说是不喜欢。
都怪那些该死的龙师,抹茶小蛋糕拧眉想道。
披着披风的板栗糕失笑,温言道:“不过医者不自医罢了。此番出游,算是对小友的回礼了。”
“生命是很奇妙的……相较于提瓦特的大多数魔神而言,人类实在过于弱小。但是时过境迁,魔神的存在已经成为坊间口口相传的故事与传说,反倒是人类代代相传,薪火交替至今,仍然顽强地存活于提瓦特大陆。”
“魔神战争时期,当初仍是归离的璃月曾险些夭折……那场战争,至今都是我的一处心结。”钟离微微擡手,原本在大战後几乎绝迹的晶蝶翩然飞舞,落在他的指尖,轻轻扇动脆弱而又美丽的翅膀,像是琉璃般易碎,“许久之前,我仍是岩王帝君时,看着璃月的繁盛回想起旧日的坎坷,偶尔想着:我是否愧对了战争期间牺牲的旧友与万千子民,我是否还是做的不够好。”
“其实不该这样的,反倒叫若陀和孩子们担心,就像若陀所说,我已经尽力了……到头来,倒是我傻乎乎地钻了牛角尖。”【磨损】减轻後,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了——钟离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轻策庄的风光,他专注地注视着这一切,仿佛这些是他最珍重以待的琉璃。他没有问对方梗在心里的疑问到底是什麽,也不纠结星神到底会不会有疑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只是轻声道:
“人类自有底蕴,他们生生不息丶薪火相传,于毁灭中走向新生。”
“这才是璃月,这才是人类,这才是生命的本色。”
那如果背离了这些呢?
青枫回忆了一下龙师的种种行为,最後心道:
所以,龙师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