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
“开个门呗。”沈泊淮说。
傅承誉答:“不得闲。”
沈泊淮敲敲窗:“琐事还劳二爷动手,你三卷铺盖滚蛋。”
无辜中箭的三,闫玉虎蹲西厢房房门口,程文礼将烧好的热水倒进茶壶,汪义春看天,云挺白。
“汪义春,开门!”沈泊淮没了耐心,使唤起。
汪义春利用嗓皆哑的优势,装起闫玉虎:“他昂呼去额。”
沈泊淮未开口,傅承誉已冷下脸,擡擡眼皮,睨过去。
“爷,”汪义春面向门,“钥匙在二爷那儿,得二爷开口。”
傅承誉抛出钥匙,汪义春上前接住,打开锁,垂首站在一旁。
汪义春是三人中的老幺,老大程文礼,心思机敏,得傅承誉所喜。老二闫玉虎,独具憨憨品质,一根筋,说话不过脑,认准傅承誉便只听傅承誉的。
就他爱抖个机灵,认沈泊淮为主,又得罪不起傅承誉,卡中间两头不讨好。
拿方才的话说,换作程文礼,会答:钥匙在二爷手上。言外之意,非是我不帮,而是无能为力。
闫玉虎会答:我听爷的。言外之意,要爷点头。
而他,先是骗了沈泊淮引得傅承誉不满,又将事交代了个清楚,搞得傅承誉为沈泊淮的面子给出钥匙。看似解决了事,实则坏了两人的趣儿。
若他不懂其中门道也就罢了,偏又官场走上些年,後觉出个中不妥,低头思过。
沈泊淮呢,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小气,容不得旁人做出伤害傅承誉的事,没造成伤害也不行。念及事出有因,且为傅承誉着想,未行报复,可教训总得给的,是以留在身边,慢慢训着。
傅承誉没逗尽兴,翻身背对沈泊淮。
沈泊淮明了,伸手去抱他,腻腻歪歪地磨着:“二郎,二郎~,二——郎。”
傅承誉像是置身一汪汤泉,沈泊淮化作的汤泉,暖意浸满心头,嗔道:“叫魂。”
沈泊淮莫名跟了句:“能叫回来吗?”
傅承誉答他:“能。”
——
数日後,边关细作全部查出,薛玉生没再让瘟疫继续蔓延,而後北狄得知递来帖,言兀迩索之责,愿以牛羊相换,求解瘟疫之策。
消息传到京都,李瑞来函,沈泊淮执笔:将染上瘟疫的人隔开,自然可解。
北狄後来病死多少人,他与薛玉生没去关心,天命要收多少,多少便给寒容陪葬。
——
抵达京都这天,天格外的冷。
傅承誉搭沈泊淮的手下车,掌心向上,一片雪花落到上面。
“下雪了。”他说。
“二爷运气好,赶上初雪。”康纵穿深灰大袄,撑开伞帮他遮着。
沈泊淮系好傅承誉氅衣带子,接过伞搂他进府。
园内腊梅竞放,黄澄澄的花挂满枝头,香气浅浅甚是好闻。
傅承誉看过去,沈泊淮单手折下支。
“皇上送来的?”傅承誉问。
康纵刚欲答话,就听沈泊淮笑道:“我猜,是我爹。”
身後跟着的丫鬟小厮齐声道:“爷一猜就中。”
傅承誉没有猜错的尴尬,嗅嗅,含笑看向沈泊淮,沈泊淮拥着他往小院走,“我爹喜梅,各种各样的都喜,一点不挑。”
“花开这麽早的倒是难得。”傅承誉不吝称赞,“沈大人大气。”
“还沈大人,”沈泊淮夸张地叹息一声,“不跟我过叫沈大人,跟我过也叫沈大人。唉,当时应该耐着性子在家等着。可怜老头没喝上孝敬茶,连带着口也没改,至今都没听到一声爹。”
傅承誉想想那场景,叫不出口。倒不是对沈翊不满,而是他压根就没叫过爹,莫说爹,娘一样没叫过。
这里便不得不提一嘴傅承誉的身世。
其父与其母皆是北璃大将,戍守边关多年。对,没错,就是他们刚刚回来的关城。
怀傅承誉的时候,在打仗。生时,还在打。
其母打着打着肚痛,急急撤回军营,不大会儿就生下了傅承誉,然後啊,就命人送回了京都。
到京都是半夜,康纵手忙脚乱,奶娘没找着,小儿又饿得翻眼,急忙慌地,傅承烨灵机一动,把府上下的小狗崽赶了赶,凑合喂上顿才缓过劲儿。
要说傅承誉爹娘心是大,送回京都就跟忘了这孩似的,名都不取一个,後来还是傅承烨给他取的。
小孩儿想的简单,子承父业,恰傅承烨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崇拜父母的时候,便唤承誉,承爹娘的誉,为平阳侯府增光。
自此,傅承誉就归了傅承烨,吃喝拉撒睡都是傅承烨在照顾。
其间他爹倒是回来了一趟,报边关战况,催要军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