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DV
在人生注定走向失败和放纵的意识里,会莫名有种令人无法忽视的自由感。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当一个人无数次站在死亡的节点,真正面对那种深渊会变得习以为常。世界将我围困在躯体里,在我想侦破它的瞬间,它到底还是给我留下一个念想,让我停住往下跳的脚步。
因为我发现我还有最後一件事情没做。
为了做这件事,我甚至开始吃药。本来那些病我已经不在所谓,可是它们好像会影响到我拍摄时手的振动幅度。
悲痛的情绪像一枚子弹,在生活中无时不刻地穿过我的胸膛,可是我需要将他们好好处理,我正在努力。医生建议我好生休养,但我并不需要。
只需要忍。
八月来了。
整个城市飘飘荡荡,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疲惫的热气。LA这边比我想象中的更适应夏天,但对我来说,夏天已经不再是一种警告了。
将它放下以後,它便不再是我的敌人。真正这样做了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误会了它,或许,它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是我在内心把它当成一个假想敌,可它其实只是三个月份组合在一起,仅此而已。
黑色外壳和硬反光按键总是给人一种专业的质感,尽管我并不是专业师傅,清冷调也不是我的style,但它清晰度让我很满意。我其实喜欢失焦的那种古老感,但我要拍的东西不需要氛围,我要的就是明晰,直截了当,一览无馀。索尼405,当我给它装上读卡器那一刻,它便真正成为了我的朋友。
这是一段不必要的旅途,但我想,我需要完成这项事情,它能迫使我再多活些日子。我不知道我的疯病是否会影响,但我希望一切都会往我想要的结局走。
我哥到底喜欢什麽样的风景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等我列下无数提纲和无数计划,我发现我根本总结不出任何东西。後来我在昏昏欲睡里慢慢意识到,很多东西不需要想那麽多,只需要去做就可以了。
我没有在家里待太久。
在我离开旧金山给那个孩子上完课之後,我便辞了这份辅导绘画的工作,来了NewJersey。
来这里没有原因,只是因为刚好这个州我还从未来过,这种开盲盒一样的行径给我一种不会失望的心理预期。
这里的天气有一股蒸汽翻涌的感觉,尽管这里远离赤道并沿海,但只是早晚舒适,它令人无法忽视的热岛效应让一切依然炎热。一擡头,是无数浅绿色的树荫,混着那些庞大的热潮,像隐形的鲸鱼一般,缓缓拂过。
是无数漂浮着的绿色热浪。
我没有目的地走走停停胡乱拍一些东西,但应该都是废片,不久我就会删除。路上碰到一夥儿滑冰的,我突然也有点想试试,便从我的背包里拿出我的滑冰鞋。你可能会想为什麽我会把这笨重的东西随身带着,是因为我本来就想随时随地滑一滑,遇到这些玩轮滑的人是偶然,但我带着我的轮子并非偶然。
领头的是一个叫Steve的杂毛,这麽叫他可能会显得有点刻薄,但这是实话。他头上的杂毛没有一根是往同一个方向去的,而且他的头发至少有四种颜色。
一夥人如精神小夥炸街一般在市区横冲直撞,最後停在一个隐蔽的街角。我本意不想跟着他们,但他们确实很会规避杂物并滑一些比较适合的路线。我结束了这一波滑行正要离开,那个领头的Steve就朝我走过来:
“你技术不错。”
“一般般,你还是更强一点。”
莫名认识了这个叫Steve的人,本来以为他就是那种不学无术天天啃老享受政府优待的无业游民,但没想到他竟是一个报社记者,会拍出一些令人赞叹的图片,配上他们编辑部部长写的文字,然後将那些讯息塞到各种各样网站的各种的角落里。
这才是我真正想和他结识的原因。因为他一定知道哪里有美轮美奂的画面去捕捉,我想。
我一直都有记录的习惯,或大或小,我会写下来。其实我的生活是单调寡淡的,唯有了我哥的存在才让那些寡淡又单调的日子在白光折射後出现一点特别的色彩。但是它的本质不变,它就是无聊且庸俗的。
就像在无数次求职申请的报名表或是出入各国的申请文件上,于爱好那一栏的冒号後面写下一些其实没那麽爱却又显得自己很爱的事情,我有时候会觉得那些为了故意彰显自己性格爱好也是一些折磨人的根本。
但现在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被无数无意义的娱乐和认为有意义但实则无意义的口号充斥的不是吗?
这些东西在生活中随处可见,有时无意中打开娱乐软件,上面跳出哗衆取宠的大字标题,或是令人无语至极的热搜词条;各个纸媒或是网媒的页面上偶尔出现一些写着不同于那个年龄段的人却又出现的奇异新闻;某天我坐在出租车上,无意间刷到一条灯红酒绿的说唱视频,没来得及调音量,就蹦出一句如惊雷般震耳欲聋的“AKA”某某某,然後挑战人类极限在限时十秒钟里说出正常人要花三分钟才能说完的话。
乏味,沉重,不堪重负。
但这样讲其实有一些失真,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那些舆论新闻还有花边短视频了。我厌恶一切碎片化的信息,这让我听起来像个有高雅情调的高尚士,但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厌恶那些东西。
单纯的,厌恶而已。
或许我这种眼光是无比狭窄的,我甚至能隐隐约约自我感知到。与我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洋溢着热情有朝气的微笑,可充斥我内心的只有下坠丶混沌丶和乱七八糟的,可以忽略的视线。
我哥应该是喜欢那种比较自然有真实的画面,他和我一样都不太喜欢朦胧的美感。
我四处走走停停,其实并没有想和这个Steve一道,我只是想跟他进行一些短暂的双方互利往来,然後江湖不见。
但现实总比设想要复杂得多,他好似有些在追逐我的脚步,我对此很是烦恼,因为我不想留下任何孽障。
我在电视上看到北美地区有美丽的极光,于是便坐飞机去看,结果在那里又遇到了Ste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