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蹲下身,随手搭上脉,左右脉搏探过,面色越发凝重。
“还得寻个医女来,身上也得下针。”
谢兰潜略略偏头,梓垣便会意退了出去,孙太医翻出银针,在巫蘅头上下针,少女疼的直皱眉,眼角有清泪滚落,不安的朝他怀里钻。
在他的印象里,巫蘅向来是最能忍疼的,那样可怖的剑伤刀伤都不曾见她皱眉落过泪,此一番,究竟受了怎样的苦。
巫蘅醒来时,烛台上的蜡烛只剩了短短一截,天色将亮未亮,室内一片烛光暗淡。
身上的钻心痛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是周身拆骨削筋般的酸乏,她缓缓转头,触手柔滑,她伸开掌心,看着那截被攥的有些破了的衣袖,不由失神片刻。
暗绣的云纹,墨色的锦缎,整齐的缺口,像是从谢兰潜衣袖上削下来的。
“醒了?”
孙太医从屏风後探出个头,慢慢伸了个懒腰,巫蘅要起身,却被他伸手挡下,“躺着吧。”
“你知道自己。。。”
“知道。”
孙太医朝她走了几步,伸手搭脉,不由叹了句,“又是毒,又是蛊,你这条小命啊。”
“孙伯。”巫蘅转眸瞧向他,“能不能答应我,我的情况,不要告诉任何人。”
“任何人?”
孙淼垂下眼眸,替她掩好衣袖,“包括这座府邸的主人吗?”
巫蘅抿唇不语,孙淼摆摆手不再追问,“子非毒的解药,我好不容易研制了七七八八,你便带了身蛊毒回来,眼下这情况,那解药只怕是不能再用,我昨日连夜开了方子,用药是凶险些,可照你今日情况来看,也算是有些效用。”
“回头我将这药练成药丸给你,但也只能缓解症状,若想根除,也只有将蛊虫逼出。”
“有愧老夫于此道,不算专精。”
“多谢。”
孙淼听她口气淡淡,不甚关心的样子,不由低叹道:“韩兄,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巫蘅撇过眼,转向另一边,“那时你见到他了吗?”
“嗯。”
孙淼转身收拾起药箱,“我没告诉你,当时谢珏抓了我,追问了你的去向,打我杀我我都不怕,可他却说要毁了我的药圃跟撰写的药方,那是我一生的心血,能救无数人的性命,终究是没舍得。”
他苦笑一声,“所以阿蘅,即便艰难,你也要为了自己,好好活着才是。”
“药丸,我制好了便送来。”
“他呢?”
“我素闻恭亲王并非信佛之人,却在隔壁的佛堂前跪了快半宿,或许是我一句生死由命,又或许是他怕你真的挺不过那碗药。”
屋子里骤然便静了,连风声都消失不见。
巫蘅撑着胳膊起身,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扶着床边,动作格外缓慢。
院落的西北侧有座小佛堂,应是他母亲生前所设。
谢兰潜就跪在佛像前,合十叩首。
巫蘅站在门口静默片刻,学着他的样子,提着裙角跪在佛龛前的蒲团上。
“小时候,母亲最爱拜佛,父亲上战场拜,我生病了也拜,一跪便是一天,生怕不够虔诚佛祖不保佑,後来我受伤命悬一线,想来佛祖也不曾佑我平宁,更是不信此道。”
“今日我却只能跪在这里。”
“巫蘅,你知道为什麽吗?”
巫蘅掌心向上,俯首在佛像前,她忍下眼中的泪,“知道。”
因为人有了软肋,才有束手无策时。
“白家,不是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