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荇望着窗外,漠北的风沙眯眼,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已经许久不曾瞧过这般景象了。
深春的滕山郡,杨柳依依,一片绿肥红瘦。
小桥流水,黑瓦白墙,游人如织,来来往往的商贩售卖着从各地搜集来的稀奇玩意儿,沿街打闹的总角小儿,结伴游玩的少年儿郎,软和温雅的语调,连空气中都浮动着绿豆糕的清香。
一路风尘仆仆至此,彷佛一切都不一样了。
恍惚遇见张选,不过是昨日的事情。
“公子。”
一高大男子垂首走了进来,沉肃的面容上满是沧桑,左脸上有一道旧疤痕将英武的眉毛生生截断,他抿了抿唇,眼含隐恨,“耶律王女没死。”
“只坏了一张脸。”
黑亮的眸缓缓擡起,男人别开眼,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沈荇瞧着他,慢慢勾了勾唇,“不死,未免不是好事。”
“借耶律图遥的势,将王权压在耶律图辽身上,野心勃勃的耶律图迦绝不会善罢甘休,两虎相斗,本就少了些趣味,如今耶律图遥已死,他麾下的部落大多会投向耶律图云,三虎相争,才是我想要的局面。”
“至于她,早死一日,还是多活几年,于我,早无分别。”
“若不是她,公子您不会。。。。。。”男人欲言又止,沈荇缓缓摇了摇头,“我恨她,手段狠毒,对不起那些弟兄。”
“我恨她,断我双腿,让我沦为废人,一步都逃不出漠北。”
“我最恨她,误我时机,让小妹流落四年。”
“可事到如今,机关算尽,她的命,竟是留着才是最好。”沈荇嘲讽地笑笑,语气淡漠,“吩咐我们的人,一定要助王女,安然回到若羌部。”
男人咬咬牙,定定应道:“是。”
门外传来叩门声,随即传来张啸的声音,少年声音明朗朗的:“沈公子,你在吗?”
“在。”
话音刚落,少年便推门进来了,大大咧咧的拎着两壶酒,“走,找你喝两杯。”
“杨兄也在,正巧,一起下去喝点。”
“菜都点好了,就差人了。”
沈荇唇角溢出几分无奈,巧遇张选的马队,之前他尚在耶律图云身边时帮过他们一次,这次碰见,听闻他们要去阆都,张选便提议同行,只是这张啸,热情的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沈某身子不好,不擅饮酒。”
“那吃点菜,都是滕山郡的特色,尝尝。”
“张兄弟。”
张啸拨开男人伸过来的手,径直走向沈荇,推着他的轮椅便朝外走,“杨兄,你家公子不是坐在马车里,就是闷在屋子里,这样可要不得,人嘛,总要有些烟火气。”
“还有你们几个兄弟,我都叫了,大家夥都在。”
“保证浅酌,绝不喝醉。”
沈荇推拒不过,便由着他去了,到了客栈大堂,果然几桌都是他们的人已经开始把酒言欢了,独不见张选。
“你兄长不在?”
张啸提了茶壶先给沈荇倒了一杯茶,神神秘秘道:“可不是不在嘛,英雄就美去了。”
“哦?”
张啸一手举着酒杯,一边靠近了些,“沿路的商队谁不知道我兄长这些日子下了命令,再找一个姑娘。”
“今个赶了一天的路,就是道上有人来报,说是在滕山郡瞧见人了。”
“这不巴巴赶来,寻人去了。”
沈荇对张选印象不错,是个少年英雄,身手胆识都不错,不由多了几分好奇,“是个什麽样的姑娘?”
张啸砸吧了一口酒,“我哥去请了,说是一会就来。”
沈荇嗯了声,没放在心上,盯着倒映在茶杯上的烛影有些恍神。
四周都喧闹,夹杂着男人们粗犷的笑声。
他听见张啸的声音在杂音中响起。
张啸说,“这不是来了。”
少年急哄哄起身,他尚未及擡眼,便听见少年喊了声,巫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