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琼说,不会比我先死。”
“白幻,他失言了。”
“你想去陪他?”白幻走到柳愿身前,平静道:“你以为死了,就能跟他在一块了吗?”
“不可能的柳愿,你若此刻死,百年之後能与他同葬的,只有我。”
听到这话,跪在床边的文砚率先红了眼眶,而柳愿倒没什麽反应。
清泪滚落,干裂的唇微微动了动,“死後的事,死人管不上了。”
白幻沉默着,好久後,“你还有谢兰渊。”
“你若真有情有义,真是谢琼的知心人,就不该如此不惜命!”
“比起让你去陪他,他更想你活着的。。。。。。”
柳愿缓缓闭上眼,背过身去,不一会,床幔中传来低低的呜咽声,藏在被子里,绝望而悲伤。
出了疏苑,白幻缓缓松开蝉秀的手,从疏苑外一直蜿蜒的步道穿过半个花园,松柏亭亭,花枝摇曳,其间有好几棵,是成婚那年谢琼亲手植的。
谢琼其实待她很好,一个王妃该有的体面与尊荣,一个妻子该有的关心与体贴,他都给够了,谢琼将她当作并肩而行的人,可惜从来都是妻子,而非爱人。
他爱的,喜欢的,是柳愿。
即便如此,他一直在纵容的人,也是她。
因为自觉亏欠,所以诸多弥补。
谢琼爱柳愿,却从未越过白幻去。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不曾见过他待柳愿时的模样,她也会觉得,他是喜欢她的。
因为好像世间大多数的夫妻,都不如他们。
白幻目光顺着天空中一掠而过的飞鸟,静声吩咐道:“取棺木来,替王爷办丧。”
那副棺木还是当年河西之战她备下的那副,十几年风风雨雨过去了,到今日,还是有这一天。
“谢琼。”
白幻抚着松木的枝干,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出阁前,母亲问她,会不会有一日为今日的强求而後悔。
她强求了,却从未悔过。
谢琼,没将她变得过分悲惨。
“我没悔过。”
角落里空空荡荡的,一地碎影斑驳。
千里之外,十几匹快马越过山川古道,尘土飞扬,马背上的人风尘仆仆,面色冷肃。
领头的人不停扬鞭,终于再天黑之前将信报送进了岷山城。
芷江在不远处汹涌拍击着江岸,江边风大吹得城头上军旗猎猎,谢珏衣袍在风中翻飞,他瞧着一江之隔的万家灯火,指尖轻轻搓动薄如蝉翼的纸张,稍稍松手便被风扬了出去,打了个转,消失在夜色里。
杨丞站在他身後,垂着眼,小心注意着自家主子的情绪。
江对面那位难缠的厉害,连着打了这样久的仗,对面寸土不让,若非是这芷江拦着,迟早能打到阆都城去。
“渊北求降,我的那个好侄子竟真有这等本事。”
“能断我的後顾之忧。”
“杨丞!”
黑脸男子应了声,“属下在。”
“封本宫口谕,除渊北驻军,调西北大营丶河西军所有兵力攻打谢瑄。”
“传信给叶信。。。”迟疑两秒後,谢珏声音微轻:“传信给巫蘅,让她盯紧谢兰潜,给我将人带回阆都。”
“是。”
杨丞领了命,转身要走时,像是又想起了什麽,低声嗫嚅道:“主子,那叶信统领那边,可还要传话过去。”
谢珏冷冷斜了他一眼,“不必,滚吧。”
“好嘞。”
杨丞得了准话,摸了摸鼻子,赶不叠办事去了。
是有多久,没见过深春时节的大俨河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