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胡吃的宋易安回房时,只觉奇怪。
一进院,奴仆们都偷眼瞧他。
宋易安眉头微动,再定睛,他们又恭恭敬敬行礼,低眉垂目。
进屋时,阿夏扬声通传,范紫芙只含笑嗔怪看她一眼,并未立刻起身迎接,而是伸了伸懒腰。
宋易安见如此,便知她今日又怕冷未出门。
“汴京虽下雪,但除夕将至,外间甚为热闹,芙儿整日窝在屋子里,亦不觉无趣。”他脱去外服,又将手在暖炉烤热火,才去她身边。
范紫芙坐着,抬头笑道:“这般寒冻,还是宅在屋里看看话本子舒服。”
以往,做牛马时,最舒服的时光便是,周末无事窝在家里追剧。
如今,难得清静,她可舍不得挪动屁股。
宋易安坐在她身旁,见她这般慵懒,甚至起身都不愿,心内却无怪罪,只觉她可爱的紧。
他上前揽住她问:“明日午后,广安郡王于东门马球场举办马球会与捶丸会。”
“前几日,你与三公主相约,是醉言还是当真?”
范紫芙抬眼道:“自然是要去的。”
好不容易,以酒会友,还得靠着高星瑜摸摸司马府的底。
宋易安眼神深远,想到广安郡王近日连连向官家诉苦,想来明日心情不大好。
虽不至于为难妇人,但他却担心到时,范紫芙玩得不痛快。
“前些时候,芙儿说得米虫论,颇有道理。”宋易安斟酌道:“所以,我便使了使计,动了米虫的米。”
范紫芙一听,坐直了身,问:“那位广安郡王便是你动的米虫?”
宋易安点点头,只觉与她交谈,实在轻松,不必拐弯抹角。
“这广安郡王乃世袭,祖上与始帝乃同胞兄弟,官家最是喜欢这位表弟,现下货兑策实施不畅,第一动得便是这位米虫的米。”宋易安解释。
既然要动,便动最大的。
范紫芙眼一亮,由衷夸赞:“大爷好魄力!”
往日,宋易安行事,讲究的便是道理,可这与人共事,哪有只讲死理?
只要最终能解决,过程如何变通,谁又在乎?
所谓,殊途同归。
“今年郡王府的赏银至今未到府上,只要河东路一日不松口,户部便无银两支配。”宋易安神色不明说:“他们这般阻挠,我若不动些真格,让人跳脚,恐怕往后更难行事。”
范紫芙赞同点点头道:“只要大爷此番顶住压力,往后行事自是一马平川。只是……”
她微顿,又觉宋易安自然不在乎这些,便直说:“恐怕到时,大爷名声便更不好了。”
宋易安此举本就动了士大夫的利益,如今有人不从,他便动宗室利益,又将罪责推至士大夫,如此举措,届时参他的折子怕是如雨后春笋。
“芙儿曾说,这是非黑白,是忠是奸,自有时间来定论。”宋易安无所谓道:“这虚名,我再爱惜又有何用?所行之事便不可能有好名声。”
若说梦醒时分,他还有些浑浑噩噩,又万分不确定,只试探性行事。
如今,已到此地步,他反而坚定了。
既然梦境中,他这般公正,毫无私心却惨淡收场。
现下,他便担了这恶名!
有权有财,谁人还敢说声不字。
只……官家那方,宋易安还得更费心揣摩。
“大爷能想明白,我便放心了。”范紫芙见他这般通透,不似往日一板一眼,安心许多,却又不知他为何变化如此快。
“官家……可曾有不满?”范紫芙谨慎道:“说到底,这大顺是高家的天下。”
“大爷,我一直有一疑问,却是大逆不道的。”她扬眉看着宋易安,仔细观察他神色变化。
宋易安却神色平平,并未有多少波动:“能让芙儿说出,大逆不道这四个字,为夫倒想听听。”
见他尚有打趣意味,范紫芙才斟酌道:“易安,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到底是为了官家,还是为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