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眼下绝不是个咀嚼心意的好时机。
一直到对方离开视线为止,晕乎乎的秦曦都始终扭着头,把视线落在救了自己第二回的人身上。
聚集于此的宫人们带了足够多的灯笼,凑在一起,让他得以看清了“尚将军”身上湿哒哒的吉服。
五爪金蟒,腾云坐雾,乃是本朝王侯方能穿的样式。
秦曦迷迷瞪瞪,一头栽在大氅皮毛里,恍惚着想明白了这件事。
原来如此。
宫宴之日,殿内殿外加在一起将近数百人。
大多数人已酒酣耳热,一时间没人注意到殿中的虞九阙和殿外的秦夏,步履匆匆地离了席。
而龙椅上的皇上也握紧了酒盏,目中被泛着冷意的愤怒填满。
歌舞升平之夜,御花园险些出了人命案子,连太后都惊动了。
圣上、太后各下旨意,严令彻查,受害者是虞九阙的哥儿,还累及了平北侯的结果,就是阖宫忙了一夜,天还不亮,始作俑者已被揪出。
说来简直可笑,下令暗害秦曦的,居然是年初大选刚入宫的后妃之一。
她入宫后始终不怎么受宠,不知受了何人蛊惑,认定自己是因为外貌与秦曦有几分肖似而得以中选,坚信只要害死秦曦,便能让皇上的目光落回自己身上。
此事关乎后宫,督公府也好,齐襄也好,通通插不上手,如何处置,还要看皇上乃至太后的意思。
秦曦身子骨算是硬朗,也挡不住寒冬腊月里掉进刺骨的冰池泡了一回。
到家后始终在发热,整个人都要烧化了。
过了一晚,高热总算退去,秦曦撑开酸软的眼皮,看清在床畔照顾自己的人是谁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爹爹,昨晚救我的人,是不是平北侯?”
秦夏一时没说话。
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和虞九阙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更未亲眼见到平北侯。
但是从秦曦的问题足可以看出,他已知道平北侯和总是光顾和光楼的那位军中大人,是同一个人。
男未婚哥儿未嫁,秦曦每日里没少把“尚将军”挂在嘴边,关于胃疾的药膳都学了几十道。
有些事由他们这些虚长许多岁的过来,往往远比当事人更清楚。
小两口就此好一个辗转反侧,可见生了孩子就是操心的命,最后决定随他去吧。
如若在前头等着的,当真是此生正缘,那八成挡也挡不住。
他接过丫鬟送来的药,端在身前慢慢舀动散着热。
秦曦摸不准秦夏的意思,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拽起父亲的一片衣角,秦夏无奈莞尔。
“我扶你起来,先把药喝了。”
秦曦乖乖喝完了一碗药,好消息是尝不出苦味,坏消息是后面含了糖,连甜味也尝不出了。
他害怕道:“不会以后也好不了了吧。”
自己可是厨子,最不能出毛病的就是舌头。
“哪里至于,过两天鼻子通了气就好了。”
秦夏为此特意问过太医,此时宽慰他,把他重新塞回被窝。
挥退屋里下人后,父子俩你看我,我看你,秦夏叹口气,妥协道:“救你的人,的确是平北侯。”
秦曦往被子里缩了缩,看来他那会儿不是做梦。
半晌后又问:“那真的有尚将军这个人么?”
秦夏点头。
“有,你小爹特地打听了,侯爷身边确确实实有这么一个副将。”
秦曦伸手拍拍脸颊,觉得有些发烫,他笃定这是因为自己在发热。
“那……”
他张张嘴,明明应该有好多问题想问,可不清楚该从何说起。
秦夏见他这副病恹恹的模样,只觉心疼。
秦曦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生过大病,最多就是些小打小闹的头疼脑热。
此番居然遭人陷害落水,差点丢了性命。
“别这个那个了,你还在病中,先好生休息,现下身份说开,侯爷已前后救过你两回,不光是你的恩人,也是咱们全家的恩人,我和你小爹商量着,回头等你身体养好,一起上门拜谢,如此方合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