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对。这怪人给了孙某这一盒卢记豆糕,又给了孙某一双新崭崭的素鞋。原本他还拿了两件上等衣裳,不知怎麽又收了回去。”
“……”
衆人都去看他脚上,那老陈道,“且不说上等衣裳,孙先生,你这鞋穿了没有七年也有五载,早磨损该换啦,哪有什麽新崭崭的模样?莫不是教你混着豆糕吃下去啦?”
孙妙应面上一红。
“他那鞋倒并非是给孙某的。”
“那是给谁?”
“你老,这鞋正是给另一个怪人的。”
那老头不以为然道,“哦,这又是个什麽怪人?”
“这怪……”
孙妙应咳了一声,“这位季公子麽,亦是生得神清骨秀,漂亮得惊人,只可惜家人没了,恐怕有心事,一个人跑到山里迷了路。哎,一身破烂不说,脾气更有些古怪。他本与我同行下山,原本说好来吃些茶酒,不知怎麽,方才一见门口几位大侠,竟掉头便走,这时想必已往泰安去了……方才几位大侠也曾见过他,可非孙某说谎。”
“这好端端的,这两个怪人搞什麽名堂,要你又送糕,又送鞋,他自己难道没手没脚?”
“确是怪事一桩,那怪人不止好手好脚,好似还是身怀绝技,一晃眼便没了影儿。他送了这些东西不止,还要孙某不许声张……”
“砰——!”
衆人都瞧过去。
原来那几个江湖中人本抱臂坐在一边,一面饮酒低语,一边听他闲谈,却不知为何当中一个瞎子面色突变,一拐捣烂饭桌,喝问道,“姓孙的,你说他姓季?!”
那瞎子长脸方额,一身暗紫锦袍,拄根铁拐,看模样倒是个英俊的富家公子,难想他为何跑到这小镇上一间酒铺来。孙妙应看他面目凶煞煞的,心里一紧,只不知所以,颔首道,“听他确是这般说。”
瞎子原本面色便有些阴沉,闻言一个闪身,已到他跟前,一拐戳中他胸前,“他姓季,那另一个必是姓越,是不是?!”
那真是飞来一拐横祸!
孙妙应一个游医,哪受得住?当即连人带桌飞出两丈远,喷出一口血来。
旁人一哄而散。
孙妙应被他戳着胸口,昂起头来,“……你,你怎麽打人?!”
“你不从实招来,老子不止打人,老子还要杀人!”
他身边几人也都围拢过来,“说!”
“客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那老陈忙道,“孙先生是咱们这一带的大夫,从来是个好心人,并非你们方才问的人!”
瞎子将他拂开,回首骂道,“一群饭桶!老子瞎了,你们也瞎了,还不快追!”
话说季千里方才正与孙妙应探听到平沙下落,陡见山下一间酒铺,也想进去饮杯热水回暖,教酸麻腿脚歇息一番。
但他一见那堆江湖中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待瞧清其中一人竟是被打瞎双目的郑世允,当即心中一凛,匆匆便同孙妙应话了别。
他一路埋头紧走,恨不能生出双翼,好早与平沙相见,只白日走了许多山路,这时人疲惫至极,要想走快实在有心无力。
这小镇虽在这一座偏僻山边,人却不少,又许是离城稍远没了宵禁,到此夜里竟还灯火通明。他将将走到一处酒楼,忽听後头马蹄声近,也不多想,低头便钻入那门中。
“客官要些什——”
那小二笑声到了一半戛然而止,瞪着这蓬头乱衫的少年,“臭叫花子!要饭要到爷这里来了,还不快滚!”
擡手一推。
熟料还未碰到他肩头,忽地一个後仰,倒把自己砸在酒桌上。
当即摔了个杯盘破碎,惊起一片怨声。
一张肥脸从柜台後冒出头来,“他娘的李二狗,白长这一身壮肉,连个臭叫花子也赶他不走!”
见那小二仍倒地不起,骂骂咧咧地拿了根棍出来,“还敢装死!还不他娘的快快起来!”
“啊哟,血!”
离那小二最近一个中年男子叫道,急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闯出门去,“杀人啦!”
店中惊叫四起,客人们纷纷奔逃出门,那胖子叫道,“回来!回来!他娘的,还没付银子呢!”
忽听有人道,“他没死。”
季千里蹲在那小二身旁,把人鼻息探过,“你快找个大夫……嗯,孙大夫便在那叫‘夜来。。。。。臭’的酒铺,劳你去找他来。”
“请什麽大夫!”那老板瞪着牛似的大眼,“臭叫花子,你活得不耐烦了,敢在老子的店里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