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笑声中,但闻一道青年声音,扬声道,“前头可是王子祯?什麽事这麽好笑?”
衆人转过身,见了来人,那王子祯敛笑躬身,施了一礼,“十一王爷!宇文公子!屠小将军!”
那画舫从侧面来,还不如他们的大,不过其上三人看来非同凡响。
几个男子一字排开,左边那个肤色微黑,剑眉星目,一身利落劲装衬得身形挺拔,一看便是个青年武将;中间的身着黄衣,圆脸圆身,白嫩非常,加之金玉满身,富贵之气扑面而来;最右则一袭黑袍,看去怕有二十七八岁,生得不全似汉人,脸颊瘦削,眉眼鼻都如鹰一般,不过脸色虚白,眼下两道青影,似是夜夜笙歌。
三青年坐于船头,垂着长腿,各握一条鱼竿垂水,旁边三只木桶,都空空如也,似是百无聊赖,由是一听见前头有人大笑,那黄衣青年便忍不住问了一声。
那王子祯正要朝他献献殷勤,说说这小子闹的笑话,却见他瞪圆双目,望着方才那满嘴胡言的小子,“——二哥!?你怎在此?”
他看相貌比季千里还要长几岁,然而那声二哥叫得亲密又自在,听在这厢衆人耳中,无异天降惊雷,面面相觑道,“二哥……王爷,二皇子……”
那人全不理会,左顾右盼道,“二哥你当真下山来了?呃,那个,你来了,那平儿呢?”
季千里见他施了一礼,道,“十一王爷,平沙功课未完,在家中温书。”
十一王爷登时心神向往,“母後常夸平儿知书达理,要我以她为样,我还当她不过随便说说,想不到平儿果真这般……这般……”
倒尽胸中墨水,似也难找一词来形容他的平儿,正“这般”半日,身侧之人问道,“十一王爷,这位是?”
那声音低沉沙哑,在这大好春日,也有一股阴寒之意,却正是右边那个鹰鈎鼻子,搓着左手大拇指上一颗白玉扳指,微睨着季千里。
十一王爷道,“哦,宇文兄,这是我们家平儿的二哥,季铭光大人的二公子。”
“季二公子?”那人目光一亮,道,“久闻季二公子乃灵童转世,身带异香,天生菩萨相,今日一见,果真出尘绝色,所闻非谬。在下宇文承都,季公子,久仰,久仰。”
语毕抱手一揖。
十一王爷知他心高气傲,平素话并不多,更鲜少主动与人攀谈,难免心中微怪,待见他将季千里上下扫遍,目中兴味昭然若揭,连什麽“绝色”都说出来,哪还不明白他?
嘴角一阵抽搐,“宇文兄……”
画舫衆人听十一叫二哥,先当季千里是个皇子,想从来见也没见过,怕不受宠,後听他只是季家公子,都放下心中大石,谁曾想,这小子竟当真是那灵童,瞬间又个个变了颜色。
季千里颔了颔首,这时那两厢画舫相近,十一王爷径直跃了过来,又围着人,亲亲热热地问,“二哥,你这回怎麽回得这般突然,又怎地跟王子祯他们玩在一处?”
季千里正要答他,忽地“啊”了一声,俯身朝舫下喊道,“阿笙!”
阿笙还在。
她方才经历了人生中至为可怕的一幕,本想带爷爷离开,又怕季千里一人上了船被人打死,便一直守在下头,抱着爷爷身子擦拭脏血。
所幸家当都在船上,金疮药倒是有的。
这时见季千里探出头来,一直强忍的眼泪却是绷不住了,“千里,你还活着!”
季千里忙点头,又回头道,“王爷,我今日还有事,先告辞了。”
也不顾衆人面色不一,便对那王子祯道,“这位公子,麻烦你再将我送下去。”
“噢!”王子祯回过神,“小的这便找人……”
“不必,你像方才那般用鞭卷我下去即可。”
王子祯:“……”
十一王爷:“……”
十一王爷狐疑道,“什麽鞭子啊?什麽卷你啊?二哥,那小丫头又是谁啊?”
王子祯原怕季千里告他一状,人家不说,哪还能让人问?干笑道,“季公子说笑了,误会,都是误会,不过这样快些……”手上动作飞快,扬鞭将他卷住。
忽听底下“哗”地一声。
小船猝然散架,那阿笙一个“千”字未完,已连人带船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