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叶皓更加佩服老将军的胸襟。他看了四周无人後,说道:“师将军临终前对我说,恐杜卫已生了异心,让我早做准备……”
赵忠侧脸看了一眼叶皓,只见火光在他眼中跳动,试探道:“殿下打算怎麽做?”
叶皓起身,眼神坚定,面色严肃,说道:“我此去会从海防向西延边巡守,整顿大军。找时机铲除杜卫,匡正大梁。”
赵忠亦起身,行礼道:“义父此前也交待过末将,末将愿全力襄助殿下。”
叶皓看着赵忠,郑重的说道:“那麽请赵将军在驻地为我留心杜卫动向。望将军能与我守望相助。”
“殿下既然信任赵某,赵某定不负殿下所托。”
此前,二人虽有疑虑和试探,但谈到师将军之事和杜卫之患,一切皆销。
随後二人进了营帐,细细分析当前的军中情况。
先前西南夷獠频繁作乱,梁帝派杜卫平叛,杜卫为平定西南的确做了不小的贡献,此後杜家便一直驻守西南。
现在西南之南的益州郡由当地豪族掌控,与梁国朝廷的关系是若即若离。杜卫若起兵,他们不会支援,所以目前杜卫的势力仅限于西南。
江源已去西部统兵,表面上是整顿梁国与白高的边防,实则调集兵力,与叶皓配合。叶皓要将东部北部的军力集中在一起,时机一到,便可出兵西南,围剿杜卫。
叶皓将来日之计划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赵忠很是佩服叶皓,抱拳道:“怪不得义父对殿下赞赏有嘉。殿下之才,赵某佩服。赵某定全力相助,万死不辞。”
叶皓亦抱拳,回道:“如无衆人相助,此事不能成。保得大梁安稳,我亦死而无憾。”
说罢,二人各回营帐安歇不提。
第二日午後,师将军灵柩归乡。灵柩停至祠堂,叶皓再次拜祭。
在师家用过饭後,叶皓便告辞啓程了。他轻装简从,另有三千亲兵,早已已向海安大营开去。
之後将借着剿匪的名义探查一遍梁国军队,收拢军心。看看这大梁的军中到底有多少杜卫的势力。
亳州距海安大营有六日路程,行至第三日,师英玉便孤身一人追了上来。
此时她已换了窄袖黑衣,束起了头发,腰间挂着长剑和短刀,女将军一般的英姿。
她手上缠着布条,有丝丝缕缕的血迹渗出。应该是久在闺中,皮肤细嫩,快马时被缰绳勒破了。
叶皓命车架停下休整,下了马车问道:“家中可料理好了?为何如此着急。”
师英玉回答道:“祖父已安葬。家中之事有父亲和族人料理。属下是趁人忙乱的时候出来的,族中人重礼仪,若等忙完了大概就要让属下足不出户了。”
“听赵将军说,他们都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这样可是违逆师将军的意愿了。”
“回殿下,属下若尊从了长辈们都意愿,便是委屈了自己。若是遵从了自己的意愿,便是违逆了长辈。若是殿下,会如何选择?”
叶皓想了想说道:“先尽孝,自己的日子还长。”
师英玉冷笑一声,说道:“殿下是男子,自然会这麽想。我们女子一旦嫁了人,哪里还会有机会遂了自己的意愿。什麽样的日子都要自己挨着。”
叶皓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他自小所接触的女子,除了荀婉婉之外,大都是温婉顺从之人。在家是娴静淑女,出嫁了便是贤妻良母。若同长姐夫妇丶三哥夫妇那般两情相悦丶恩爱不疑还好,可若遇人不淑,那日子也的确难熬。
师英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小时後就见过了生死。那些哥哥们前一日还在给我讲故事,後一日就变成冰冷的尸体。”
师英玉目光黯淡,使劲吸了一下鼻子:“可他们却说,为了国家他们无悔。我也只活一次,我也不想有悔有憾。”
“你与那周家公子退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师英玉抠着手上的布条,说道:“周慎他……很好,但是不适合属下。”
叶皓没有再说什麽。周慎能被荣妃看上,自然是家世丶人品丶样貌都是拔尖的。但家中不同意他的婚事,他就只会用跪祠堂这样的方式来抗争,未免显得懦弱了些。从这一点来看,周慎的确与师英玉不般配。
叶皓回头对侍卫说道:“季萧,拿药膏来。”说罢,便伸手要去解师英玉手上的布条。
师英玉擡手抱拳行礼,说道:“多谢殿下,属下自己可以。”她解下了布条,忍着痛,涂了季萧拿来的药膏後又重新包上布条,最後用牙齿和手配合着打了个结,动作很是熟练。
叶皓看了看天色对衆人说道:“即刻出发。”又转过头对师英玉说道:“你去马车上坐,我骑马。”
师英玉抱拳又是一礼:“属下跟随殿下,是来参军的,不是来当侯府小姐的。”说完,转身向自己的马走去。撩衣上马,动作干净利落。那马是军中的战马。
叶皓看着她前行的背影,心中突然又想起了荀婉婉。
他也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师英玉,总会想起荀婉婉,或是二人有相像之处吧。
自下山之後,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不知婉婉现在如何,不知长右现在又是如何。
正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月馀後,命运自有它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