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瑾?他是怎麽知道的?
“放心,我不会告诉唐惊水。他现在正半死不活躺在医院里,茍延残喘呢。似乎……童兰小姐对唐惊水的势力也是虎视眈眈,我嘛,倒也不介意多这麽一个同伴哦。”谢青杰补充。
“我知道了。”谢青杰即使没有明说,苏忆歌却也已经大致揣测出对方话语中的深意,“所以,您想让我做什麽,我大概清楚了。”
“我不在意你之前究竟为谁办事。”谢青杰笑了笑,“但你要记住,待你离开医院後,在其他人的眼中,你——无论是哪个你,都已经死了。在剧院的火灾前,被人暗杀。你虽被童兰小姐及时送往医院,但医院救治不力,死于失血过多。相关人员我已打点好,不必担忧。”
苏忆歌恍惚了一阵,耳边的话语,似乎变得格外陌生。
“火灾?为什麽……会有火灾?”
那时,自己的意识在後来逐渐陷入模糊,她只看见,远远的,有一道被烟雾逐渐掩埋的殷红背影。身旁,珍妮似乎在喊着什麽。
不记得,她完全不记得有什麽大火。
谢青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应当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次火灾,唐惊水身受重伤,并且,有两名特务当场死亡。”
“……我明白了。”
苏忆歌没有再问下去,她担心引起谢青杰的警觉。
且不说她根本联系不上叶老师,这几天,她的伤逐渐好转,也偶尔会去外面走走。似乎没有人限制她的自由,更没有人看守,可她还是注意到,医院外,那些似乎隐匿在黑暗中的目光。苏忆歌明白,自己离开北平已经是痴心妄想。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与反动派周旋,得到更多情报,找寻机会再与组织联系。只是……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如何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伤养好後,她随着谢青杰去了一处地方。准确来说,她是被强制带走的,谢青杰看似和善,可她却清楚,她没有任何可以回旋的馀地。
但是,谢青杰的态度……从表面来看,甚至算友好,不禁让苏忆歌思索。
至少谢青杰暂时不会杀了她,那她或许还有机会。
苏忆歌这麽笃定着,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老旧的木门掀起了淡淡的粉尘,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
“程山绘先生,我……”
不知为何,凌季南在面对九夕时,竟有几分六神无主之态,他积攒了太多的疑惑,可真正去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原先组织好的一切语言都在顷刻间溃不成军。
“啊,你来了,请坐吧。那里有水瓶,杯子也是新的。”
“先生,我——”凌季南愈发窘迫,“我不是,我不需要,哥哥他……”
“请先坐下。关于您兄长……此事,我会如实相告。若掺半分虚假——”
九夕收起温和的神情,从桌洞里摸出了一把刀片,刀刃割开了指间,鲜血在纸张上留下了一道扎眼的痕迹。
“以此为证,我把性命放在您手上,要杀要剐,任您处置。”
“你干什麽!刀片给我!你现在大病初愈,免疫力低下,还希望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差是吗?”
凌季南局促不安地扫了他一眼。伊娜长官说他身体虚弱,随时都可能旧病复发,可今日一见,此人却丝毫没有倦怠之态,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抱歉……”九夕苦笑着底下头,缓缓将刀片递了过去,“事关重大,而此事又与我有着扯不断的关系。我迫切地希望您能够信任我。并以最快的速度还原整个真相,可我是个笨人,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您也不知道真相吗?”凌季南盯着刀片上的血迹,舌尖蔓延出些许苦意。
“我知晓一部分。另一部分目前仅是推断。有些猜测与您息息相关,所以在下妄然揣测,您或许会知晓另一部分。”
“我相信您,程山绘先生。请……您把您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如果有任何难以啓齿的事情,您都可以略去不讲,但我希望我听到的,都是真相。”凌季南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嗓音颤抖中掩藏不住隐约的哭腔,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心脏却跳动得格外激烈。
“感谢您的信任。”九夕双眸间似乎泛了些许水色,他苦笑着点头感谢,随後将故事娓娓道来。
“凌先生是我们剧院的团长,剧院的一切重大决议,都由他一手操办。在此之前,他与一位党国特务会面交易。我不知道他们的交易是什麽,但我相信其中的事情,不会只是所谓商业情报而已。”
“谁?那个特务是谁?”凌季南不免焦急。
“谢青杰。”
“我认识他。”凌季南总算卸下了些许心防,“他帮了我很多,人很亲切和善,我觉得他不是坏人。我知道早些年小叔凌殊啓的戏园子发生了一些事……与他有关,但此事很快被压了下去,父亲也不让我提起。後来,我就被父亲送往法国留学。我回来的时候,只见凌家一片破败的景象,我想问我哥,但他常常避而不谈。”
“班主……凌殊啓是他杀死的。凌家的没落,更多是因为日寇。”九夕应道。
“小叔他,长年累月地辱骂,殴打,虐待那些学徒……哥哥有好几次想要插手,但都被父亲喝止了。谢先生会杀了他,我一点都不意外。”
突然,凌季南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揭对方旧时伤疤,慌忙摆了摆手,小心翼翼打量了对方一番,对方却摇摇头,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剧院不仅仅供他人消遣玩乐,但更多的时候,这里也成为了一个交换情报的据点,常有买卖情报者,或是特务在此停留,其中包括党国高官肖砚的妹妹肖玉。凌木诗时常在背後做推手或买手,很多情报都需要过他的耳目。肖砚看中了剧院背後的地下交易,并暗中制定计划决定独揽剧院大权。後来,肖砚被人暗杀,此计划宣告破産。
但噩梦没有结束,有人看上了剧院带来的巨大收益,利用了肖砚的整个计划,栽赃陷害凌木诗,导致凌木诗含冤入狱。凌先生他……在出狱後离奇失踪。最後,有人将他的尸体送到了我家里,并附上了一封他临终前写的信。信里的内容,与谢青杰有关。等下,我会把信的内容向您详细叙述。至于您兄长的尸体……因为此事会牵扯到大家的安全问题,目前我不能告诉您他在哪里,对不起……”
说到这里,九夕似乎有些哽咽了,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补充。
“并且,这些人在暗中操控,夺走了剧院整个权力。参与这个计划的主谋,其中就有唐惊水和谢青杰。只是,凌木诗与谢青杰谈的事情,我了解不多,暗自揣测或许与您相关,不知您可否清楚。”
“你胡说!谢先生怎麽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不,不对……”凌季南捂着脸,用力摇了摇头,“……您说,您不会骗我,对吗?”
“对。并且我在凌木诗的家中,还找到了一封信,写于他入狱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