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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的会面（第1页）

不可思议的会面

小留侯秉承家训，日日待客不穷，夜夜做贼难富，他所在之处无不是，高朋满座，雅集频频。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迎来送往，请客送礼，他才满载荣光的回到皇穹宇，又有那麽多当朝显贵来看望他，他也打算置席回请大家一次。

小留侯做这些事情有着十分专业配合高度默契的仆人，针对不同身份的客人，如何迎送，如何送礼，如何安排，自是妥妥帖帖，这件事本来热热闹闹，高高兴兴，但陛下居然命息夫人代他来出席，事情变得有些不同。

这可从未遇过，只是有了子钰这样一个皇穹宇例外中的例外，倒也顺理成章，连留侯府如此娴熟的待客主家，也一时拿不准主意了。

留侯仔细考虑一番，打算以王室下巡的规格迎接，但是专门布置了许多息夫人起做行走的道路和隔间，都做了相应隐蔽的处理，息夫人的身份是千娇百媚的後妃，而且留侯也早就接触过息夫人，她是生活在衆星捧月中的美女贵妇，习惯了跟各种男人用搞暧昧的方式打交道，有一套诱惑他们给自己办事的小技巧，也预留了继续发展关系的馀地。

精明如留侯自然不敢去沾惹这样的麻烦，他想求子钰作为主陪。

子钰这次到真不算摆谱，和留侯相处虽然不咸不淡，和其他亲贵比起来已然是亲近的了，一来子钰压根也没觉得息夫人出行有什麽问题，她带兵时，和士兵们同吃同住时有发生，就是回到盘龙城，习武练马，混在一群又一群打赤膊的男子里面也不觉突兀。二来子钰这阵确实为盘龙城的祭祀大典忙的不可开交，子镜一次完成如此多精美的礼器大伤元气身体不适，阿姆陪着去了日林仙苑养身子，典礼的大小事由全都丢给了子钰，现在这种忙和行军打仗时的忙完全不一样，在盘龙城在军队，她只要一声令下，无有不从，可和皇穹宇的人打交道就很不一样，她都不得不被大量的规矩和人情裹挟着，每日都有判不完的官司和一些明明并不重要但又不得不去解决的事情。

子钰所习惯的武力与重器在这堆砌的精致文明中毫无用武之地，她擅长的用不了，眼前充满弹性的博弈，充满不确定性的发展让她仿佛一个盲人置身于繁华市集中。

她原来带出来的一衆人马现在到没了用武之地，景异呆板，镗镗跳脱这些事情他们指望不上，倒是息问雅发挥了不小作用，她没那些娇气造作的毛病，做什麽都很麻利，甚至很到位，连子钰没想到的，她都一一照顾到了，也不邀功也不多话，但需要的时候她一直在。

留侯最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只要子钰在府上，那就定息夫人来的日子。扯上子钰的大旗，再有人传什麽流言蜚语，那留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到了当日，子钰这边忙的仿佛打仗，息问雅跟着像个陀螺一般围着子钰，景异一直跟在子钰这边。

镗镗和无邪有些特别，因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邓佐和无邪都对息夫人的到来很感兴趣，也参与了小留侯的宴席。

等贵夫人来时，镗镗忍不住问无邪，“息夫人名声可不大好，怎麽邓祭酒要见她。”

“师尊自有师尊的打算。”

“那你又跟着来干嘛？想来一睹芳容？”

“我听说息夫人和大祭司私交甚密，我打听到阿毛关在骨作坊里，看有没有机会去救他。”

无邪从没有放弃过想办法救阿毛，那个毛茸茸的原始朋友，无邪不敢想象他过着多麽悲惨的生活，和他的同伴们关在肮脏的笼子里，在无邪的想象中，阿毛一直在睡觉，根本不堪想象其他的时候阿毛和他的同伴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你终于学聪明了，怎麽不直接找子钰说。”

“子钰和大祭司关系不好啊。”

“我还以为你觉得子钰人不好。”

“子钰很好啊，剥开身份来说，她处优而不养尊，受挫而不志短，是人中龙凤了，只是在皇穹宇这样的环境里，才干了不少可怕的事情。”镗镗很难赞同，扬起了眉毛，每当无邪对危险的人或动物燃起这种至诚的怜爱时，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似乎到了子钰这，无邪这种罔顾事实的同理心更加严重。

远处息夫人已经隆重的登场了，只见她顶着花树金步摇，宝髻玲珑，珠环玉翠，巨大的裙摆，点缀着大颗大颗的宝石，身披璀璨星河，步态殊华摇曳，一个人走出一支军队的排场，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无邪，容貌气质在皇穹宇一衆耀眼的勋戚里先声夺人，息夫人眼睛都有些挪不开，心中惊叹，早就疯传有个博望学宫的年轻人把子钰迷得神魂颠倒，自己还不信，今日见到无邪本人，到信了八分。

息夫人牵着王子刺的手，王子刺只五六岁大，眼神清亮敦厚，与息夫人一派显然不同。原本息夫人是打算先见子钰，子钰可没有功夫和她多说，她也乐得转战到了留侯处。到了这里才算是如鱼得水，她那甜甜的，作作的小劲儿，收服了无数裙下之臣。和留侯一衆相谈甚欢。

王子刺慢慢露出了端倪，早就有传闻陛下的独子十分特别，初见这孩子不但不痴不傻，还十分有灵韵，接触才发觉，这孩子明明能听到能看到也能说话，却偏偏不做回答，问急了便只是跟你笑笑。

小孩子对大人的推杯换盏不感兴趣，息夫人因着孩子特别又是独子也一向纵容，几个宫娥簇拥着他四处闲逛，走到一处僻静宅院，正看到方言言带着善宝学画，他颇感兴趣也凑了过去，三人竟然一起作画。

方言言眼中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来了便一起教。

“你们仔细看牡丹，颜色复杂，花瓣一层一层，外面的花瓣要淡，中间要深，当中花蕊还更要深，花的质感才能出来，这种雍容浓艳的花朵，要用好色晕才能做到艳而不俗，媚而不腻。在光影明暗中找层次，才能赋予画作灵动，何时重叠何时舒展这画笔下的准头就全看个人造化了，画好了牡丹其他花就好作了。”方言言运笔色彩走向随心所欲，青蓝茎秆，粉紫花朵，活色生香，跃然纸上。

“先生喜欢什麽花？”王子刺居然开口询问。

“我喜欢菊花，画菊花是用浓墨丶淡墨去点叶子，然後再拉枝子，再勾花。所以“点叶子”叫泼墨。”方言言用吸饱清水的笔蘸了墨以後来点，用浓淡来区分叶子的向背，最後用藤黄加一点点朱标去染，让它有一种在寒冷里面开花的感觉。

孩子们看着喜欢，渐渐也引来了大人们观看，此时人群分为了两拨，息夫人丶邓佐和无邪离了人群看邓佐的那些门客种的瓜果，其他人则凑在方言言这边看画。

这构成了一副很古怪的画面，邓祭酒同息夫人在偌大的菜园中散步，无邪跟在後面，可谓衆目睽睽之下，但这距离，又绝对听不到他们在聊什麽，形成了一个看似非常公开，但却绝对隐秘的空间。

三人走了许久，留侯和一衆宾客都觉得有些不妥，息夫人到底是後妃的身份，最後不得不惊动子钰。

“把我叫来做什麽。”

“公主您看，一个是你请来的邓祭酒，一个是陛下的宠妃，他们这麽一直在一块这麽走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我看你们也是闲得慌。”话音未落，子钰就看到无邪跟在两人身边，子钰远远看着息夫人荒谬的装扮脚踩高跷，头上顶着宝塔，拖着长长的裙子，不知道她身上这些美丽的刑具所费几何。而无邪不知说了什麽，息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子钰不由得升起一重杀气。

“看看你干的好事？”子钰劈头盖脸的冲留侯喊道。

“这不就请您来调节吗？这里谁还有公主的面子大。”

“人可都是你码来的，现在你说这种话？”留侯垂首看着脚尖，子钰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也懒得多跟他说，子钰在一扭头看到眼前局面道：“男人真是不到最後一口气就不会安分。”

“无邪这次确实有些不懂事。”

“我说的是邓祭酒，为老不尊。”

留侯心中暗想，公主这偏心太过，任谁都会觉得无邪这样的年纪和容貌不安分才对。

子钰不打算等闹出丑闻来，准备冲上去，留侯拉住了她，小声道：“你这样兴师动衆，反而像有事。”转头对跟在子钰身边干着急的息问雅道：“你去吧，就说小王子不大舒服找息夫人。”

留侯和子钰二人一冲一拉之间，到让衆人觉得二人十分般配，皆为王室亲贵，一个有金刚钻，一个有过云梯，从来没有人能拉住子钰还能劝住子钰，又刚刚好的用了子钰的身份，留侯对子钰严丝合缝的驾驭，让大家似乎看到了朝局新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