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到医院周清把易禾送往急诊部,他也觉得这次可能还是贫血,之前给易禾量过血压,很低,尽管如此,周清在门外还是坐立不安。
他一会儿走到窗边,一会儿又折返回来面对亮灯的急诊室三个字,实在不忍心的看下去。
直到有医生推开门,周清以为治疗结束了,结果迎来的是医生告知:“病人有癌症,现在情况突然恶化,我们需要家属签字即刻做手术。”
周清瞬间感觉心一揪,两条腿软住直愣愣跪下去,他在医生的催促下毫不犹豫签了字,急诊室的灯再一次亮起,大波医生纷纷涌入急诊室。
周清这才意识到事情没那麽简单,易禾的病情恶化了。
他跪在急诊室门前,有病人朝这边看来,也有护士上前拉他起来,但他不知道怎麽的,没有力气,目光呆滞,好似一个没有灵魂的假人。
周清被两个护士踉跄着扶起来,整个人无意识向後仰去,差点也要晕倒,几乎是一瞬间,周清的眼泪夺眶而出。
急诊室的红灯犹如一记警示,他甚至害怕灯灭之後见不到易禾,一切都是未知的,周清第一次觉得死亡那麽可怕。
那天,明是南方的云城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雪落至每个角落,瞬间覆盖整座城市。
那天,那场大雪覆盖了云城,也覆盖了周清的心。
易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她睁开眼看到周清的脸,刺眼的白光照的她眼睛生疼。
周清见到她醒来终于露出笑脸,他在床边守了一天一夜没合眼,内心一直提着一块石头,好在手术顺利。
“我昏迷了多久?”易禾的嗓子已然沙哑,每一个字都很吃力。
周清给她倒杯温水,回答:“一天一夜。”
易禾听到时间猛然清醒,她不能错过手术时间:“手术呢,是不是……咳咳……该做手术了?”
“别担心,已经做完手术了。”周清扶住她,“别乱动,我去叫护士。”
易禾乖乖听话躺回床上,做完手术,那想必是她昏迷时做的。
她回想起自己晕倒的时候,比前两次贫血都更严重,是一种喘不上气的痛,呼吸极为困难,那时候意识到不对,现在想来,易禾觉得那不是一次简单的贫血。
周清叫来护士,又是一个新护士走进来,易禾没什麽感受,静静听护士说完她的病情和注意事项,她听到了下一次手术安排的时间,说完後周清送护士离开。
在医院长廊,护士站住脚步,转身拿着易禾的病情单说:“您爱人的情况很不乐观,虽然我们手术成功了,但情况恶化,我们很尽力,不过您爱人目前只有一年多的时间里。”
这些话是周清刻意不让护士在易禾面前说的,他害怕易禾接受不了。
周清点点头,使劲蹙着眉两手叉腰,问护士:“我爱人到底是哪种癌症?”
护士说:“胰腺癌。我们很抱歉这样告诉您先生,希望您能接受。”
说完这些话,护士不忍再看周清脸上的表情,转身离开。
留他独自一人站在长廊,窗外的枝干狂风乱飞,大雪像是对这场病情的哀嚎。
胰腺癌,被称为癌症之王,早期没有明显症状,很容易被误诊,即便有的病人幸运点,能在五年前查出,经过手术治疗有百分之四十到五十能存活五年,可是一旦恶化,即便再经过手术治疗,存活率只有一年左右,这还是最好的结果。
易禾就是那个“幸运”的人,她在生命的五年期限前查出,本来一直在积极配合治疗,才没让病情继续恶化下去,直到仅剩的两位亲人离世,易禾对生命再没有希望,放弃治疗。
好不容易遇到爱人,她下定决心重新治疗,可没想到上天如此薄情,在手术前一晚让她的病情恶化。
周清抹了把眼角的泪,整理好情绪回到病房内,易禾一眼发现不对劲,能看出周清眼角的湿润。
“你吃点水果吗?我下楼给你买。”周清努力掩盖自己的情绪。
其实刚刚他们在门外的对话,易禾全都一字不差的听到了,医院的门并不隔音,她也早有预料。
“周清,我只剩一年了对吧。”易禾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地在向周清说明。
周清欺骗自己也欺骗易禾:“瞎说什麽呢,你还有很长时间。”
“别骗我了。”易禾伸出扎着针管的手去牵周清的手,“我都听到了。”
易禾已经接受现实,就算逃避又有什麽用,她能逃一时,还能逃一世吗?
周清本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易禾说出这话,周清顿时绷不住了,他试图欺骗自己易禾没事,欺骗自己一切都会好的。
“对不起……对不起小禾……我没把你照顾好。”
他站在床边,易禾对他伸出手张开怀抱,她明明在笑,可却让人感觉像是哭,那一双眼睛太过悲情,周清一下就扎进她的怀里,此时此刻,他哭的像个孩子,一心只想留住自己的爱人。
“没事的阿愿,不是你的错。”易禾揉抚着他已然凌乱的头发,心里最後一道防线也被打破,鼻子一酸,滚烫的眼泪掉落在冰冷的手背上。
一旁跟她同病房的是个老奶奶,老奶奶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周清说:“哎呦,老天无情啊,都是苦命的孩子。”
易禾安慰着周清,仿佛他才是那个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