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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第1页）

尾声

这家怀石料理是一道菜吃完了，再接着上下一道，两道菜品的间隙只有一两分钟，刚好迎合了四位家长的聊天节奏，切合得天衣无缝。贵的道理自然是在各种细微之处体现得淋漓尽致的。

塔矢行洋瞄了一眼进藤光，闲聊道：“最近胜率如何？”

进藤光霎时挺直了腰，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局促，“这个赛季输了7场。”

塔矢行洋一挑眉，呢喃着输得有点多啊，转而看向自己儿子，“小亮啊，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麽不跟小光多下下棋？”

塔矢亮多聪明的一个人，一听就明白父亲的意图，顺着话头接下去，“这不是老住在家里，见面的机会少了，想下棋也找不着时机。”

塔矢行洋笑了笑，对进藤家父母说道：“你们看，我不过问一句，这家夥就怪到家里来了，这不是急着搬出去的节奏？”他往椅背上轻靠，感叹着轻喟道：“男大不中留啊。我是挺赞成他们住在一起的，男孩子嘛，不能一直跟在父母身边。加上既然要在一起了，同居这事……”

进藤父母显然没想到会谈到同居的话题上，双双愣了一愣。他们对进藤光喜欢上同性的事还没好好地回味过来。从没想过两个男孩子在一起需要做什麽，怎麽生活。头脑空白之际，塔矢行洋继续说话了。

“小光小亮啊。你们的新房子有什麽缺的，随时跟我说。”

这时服务员捧着下一道菜鱼贯而入，话题被打断了，自然而然地进入到下一个议事之中。

等服务员鞠躬退出之後，塔矢行洋不急着拿起刀叉，他看进藤夫妇脸色木楞，淡笑道：“其实我和明子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接受了他们的事。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而且他们两人都长大了，我们做父母的，难道还能看管一辈子？”

他微擡起身，亲自给进藤父亲和母亲倒满一杯酒，“两位亲家今天主动邀约，我和明子真的很高兴。小光和小亮从小就认识，我是看着小光长大的。从他小学开始，到考取职业棋士，每一个阶段我都清清楚楚，早就当他是半个儿子了。虽然男孩子不能办婚礼，但是在我和明子心里，在座的已经是一家人。以後若是能多走动往来，真是美事一桩。”

塔矢行洋回头朝妻子笑道：“你说是吧？”

明子点点头，举起酒杯，笑笑：“你把我的话都说了，我还能说什麽呢。小光这孩子我一向是喜欢的，就是没想到会亲上加亲。”

塔矢家夫妇一番话下来，简直滴水不漏，完完全全站在了塔矢亮和进藤光的一边，立场坚定，不容置疑。

这段对话无疑给了进藤家父母一记强心针。他们紧绷的表情逐渐松弛了下来，从棋院见面开始，进藤夫妇就满怀焦虑紧张。一是对方社会地位高，相处起来处处怕礼数不周。二是即使接受了同性恋，却实在对没有一纸婚书的感情抱着忧虑和重重的不安。

现在连塔矢亮的父母也开口表示支持，多少能让他们对此事抱有一些希望，至于以後，就像小光突然要走职业道路一样，走一步算一步。

塔矢亮和进藤光见气氛不错，不像刚开始那麽拘谨，互看了一眼，偷偷笑了笑。

进藤光站起来，赤诚地举起酒杯，说：“我和小亮的事，让四位长辈受惊了。先谢谢两位爸爸妈妈的包容。虽然你们表面什麽都没说，但是心里很不好受吧。谁会想自家养的男孩子，长大之後喜欢另一个男孩子呢。这些我和小亮心里都清楚。不过……”他话锋一转，正式道：“即使你们反对，我和小亮也一样会在一起。这件事由不得谁说了算。要说我叛逆也好，执迷不悟也好。我和塔矢亮一起经历过的事，是谁也代替不了的。过去十几年的职业生涯，是我和他扶持着走过来。一起进步，互相较劲，这份情谊根本没有人可以代替得了。所以我喜欢小亮，和他的性别无关，我喜欢这个人，喜欢他的一切，他的棋路，他的脾气。这一点希望爸爸妈妈们体谅，原谅我们的任性。”

在座的四位长辈正襟危坐，看进藤光仰头把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心里纷纷升起了一股庄严的肃穆感。仿佛婚礼誓词，即使话里没有一生一世的承诺，却能让人从中感受到进藤光坚定果断的心意。

最先笑出来的是明子。她从丈夫口里得知此事的时候，可谓丧魂落魄。此等惊世骇俗的事，要不是丈夫在一旁支持着她，好说歹说地安慰一番，她实在不知这几天是怎麽走过来的。

心中疑问和不安自不必说，对儿子的未来更是充满了担忧。只不过大家闺秀的她，习惯了把一切情绪都掩藏在笑容之下。这份惶惑的心情，在听到进藤光剖白的同时，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

这番话，比什麽都强，抚平了她忐忑不安的心，给于她对未来的一丝憧憬和期待。

也许，进藤光真是是小亮的那个唯一，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的人。谁知道呢？未来的事，没有人说得准，只知道现在丶当下，进藤光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几番话下来，餐桌上的气氛越发融洽，家长们从孩子共同的围棋事业聊到假期活动，说到各自的兴趣，顺便约上了初夏的富士山露营。开始的谨慎局促逐渐化解，告别的时候甚至有点依依不舍。

这下塔矢亮再也不用找借口到进藤光的公寓去，和父母告别的时候虽然被调侃了两句不想家了，但还是被愉快地放走了。

两人告别各自的父母，朝车站走去。春天的晚上有点清凉，夹杂着樱花散落的点点粉色花瓣，说不出的缤纷浪漫。

他们没再说话，静静地从樱吹雪之中缓步走过，路灯的映照下，淡粉色的花瓣闪着一下下的亮光，美得让人不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