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房间的时候安瑞就听到楼上有什麽东西砸落的声音,一开始安瑞以为是自己幻听,等到上了楼,走廊尽头又传来一阵破裂声。
他停住脚步,眼睛盯着尽头看,闻到很浓的桂花味,浓得有些不正常,是alph息素失控的表现。
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调转脚步回去。
走出没多远,他又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桂花香飘出来,泛着苦涩。
安瑞又朝着楼梯走了两步,然後慢慢停下了。
书房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了。安瑞的指尖在门把上顿了几秒,打开了门。
里面暗得出奇,没开灯,窗帘也是拉上的。安瑞本来没找到人,他闻着那股子混乱的味道,擡起脚走了几步。
右侧书柜突然发出一点轻微的动静,安瑞看过去,看见了很模糊的影子。走廊里的壁灯漏进来一小条光线,爬上去攀到书柜上。
莫言宸倚着书柜坐下,一条长腿屈起倒在地上,头仰在後面,看不见神色。周围散着很多东西,安瑞看不太清,但隐约能听见莫言宸动作时,身边传来玻璃触碰瓷砖的声音。
安瑞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他透过那一小点光看到莫言宸垂在腿边的手好像在往下流什麽东西。
“滚出去。”莫言宸声音很低,冷得像是混了冰碴一样的哑。
门口的身影没动,莫言宸突然暴怒,他捡起旁边碎裂的一大块花瓶碎块用力地向门口砸过去:“我叫你滚听不到吗!”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在跳动。
然而下一秒,他就像看到了什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脸上的震怒猝然崩塌,变得有些苍白无力。
很显然,莫言宸现在有点像耍脾气被父母抓包的熊孩子,他选择发脾气的对象错了。
碎瓷片确实砸中安瑞了,但因为太大一片,又厚又重,打在安瑞腿上,他很麻木,其实没什麽感觉。
他没有把门关上,于是那里还是流着一条光,安瑞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进来。期间莫言宸一直盯着他身上看,表情罕见地有些迷茫。
等安瑞走在了不算远的位置,莫言宸发现他腿上有一小滩血迹。
他想站起来,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还向下坠着血,但他脖子和手上的青筋又在激烈地跳。他收回手,扭过头不再看安瑞,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冷冰冰的,像是在极力掩饰着什麽:“出去。叫管家给你包扎。”
旁边的人动都没动。
“听不见吗?”莫言宸声音大了点。
安瑞出去了。
眼里的黑随着拖鞋越来越模糊的吧嗒声沉淀下去,莫言宸咬着牙,腮帮都在抖,他又把手心里攥着的一片锋利的相框玻璃紧了紧,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门没关,外面的光没有多亮,但和极端的黑暗相比,又太刺眼。莫言宸盯着那束光,脸色阴沉。
那里突然又划过一道黑影。
安瑞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箱子,垂着手一步一步走进来,看起来懒得要命,比企鹅还慢。
他把箱子放在莫言宸旁边,蹲下来,见莫言宸盯着他,移了移眼睛,很缓慢地翻着箱子里的东西。
“他没醒?”莫言宸很不高兴的样子,语气里的怒意像是要冲下楼把管家揪起来臭骂一顿的样子。
他说着要去拉安瑞的膝盖:“我看看伤到哪了。”
安瑞躲开他的手,小声嚅了一句:“管家说这里面有可以包扎的东西。”
废话。
那是什麽意思,李义经醒了,但是让安瑞自己上来包扎?
莫言宸抓过安瑞的膝盖,手劲很大。
安瑞本来身上就没多少肉了,被这麽一抓要被捏碎了一样,“我没受伤。”
他才发现自己裤子上有血迹,“那是你的血。”
莫言宸松开手,不信,非让安瑞站起来,把他裤子拽下来摸着大腿检查了半天才作罢。
好吧,就是他手沾在瓷片上的血。
安瑞抖着手又把裤子穿起来,蹲了下去:“你会自己包扎吗?还是要我帮你?”他小声说,不敢看莫言宸。
好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他擡起头,发现莫言宸正看着他,眼睛很深。
他以为莫言宸是失血过多意识不清了,怕再耽搁下去人就死了,吓得手都有点抖,慌里慌张地拿了一大坨纱布给莫言宸包扎。
他也不会给人包扎,小时候满身都是伤,一碰就疼,没有人在意他,但他知道受伤了还是包起来好得快。安瑞就只是胡乱地缠,缠得特别丑,不像在包扎,像在绑人,好在血已经不流了。
莫言宸突然动了一下,安瑞手一松,以为把他弄疼了,怕莫言宸生气,快速打了个结就不敢动了:“对不起。”他低低说了一句,身体还在不自觉地颤抖。
莫言宸神经质颤动的手一顿,摸了摸安瑞的脸,叹息似的:“别抖。”他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不像刚刚那样控制不住情绪。
安瑞缩了缩,睫毛跟被风雨打湿的花枝一样颤。有些东西,一旦做了,留下的阴影是照都照不亮的,何况光线也并不充足。
他有点想回去了,莫言宸也不流血了,应该不会死。
但本来这点血也不可能会死人,安瑞傻得可怜。
他已经忘了自己出来是干什麽了,思来想去又觉得把人丢在这不太好,他扫了眼地面,全都是玻璃渣子,满地狼藉,这人也不知道刚刚生了多大的气砸了这麽多东西。
他突然想到什麽。
“你又生病了吗。”安瑞是这样问的。
这明明是犯病了,但安瑞觉得“犯病”这两个字特别难听,他不想对别人说。但其实他前几天跟莫言宸描述自己的病情的时候还用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