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了,”沈莺歌面色濡着一层薄红,一副如坐针毡的样态,“我是……委实忍不住了!”
说着,她抚紧船栏,故意落後几步,不让谢瓒朝前走。
她不动,谢瓒也不能动,那些羌兵也无法立刻前往底层。
两厢角力之下,谁也不让谁,谁也不曾屈服。
沈莺歌破罐子破摔道:“我从诏狱出来後,就想更衣了,一直忍到了现在,你若不同意,我就当着你的面更衣了!”
她深晓谢瓒有严重的洁癖,不容许任何脏污沾身,
谢瓒静默了片晌,先吩咐羌兵去底层搜罗。
待衆兵消失在船头转角处,他垂着眼睑,木着一张脸,深吸一口气,摁着轮毂朝着某个方向道:“走。”
“去哪儿?”沈莺歌缀在身後问。
“……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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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端。
黎沧从左岔道顺利离开了出水口,躲避重重羌兵的视线,爬上了船後,他没有找到公孙娘他们,就先去底层,迎面就奔来一道细瘦的影子,两人意外相撞,黎沧没倒,就把对方给撞倒了。
黎沧盯睛一看,发现此人是个穿着男装的姑娘家,束着利落的马尾,肩膊後还挂着一柄陌刀。
姑娘家身後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槖槖追兵声,依其阵仗,是羌兵。
羌兵先在一层处搜寻,不多时,还惊动了一位上层人物,是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头扎许多辫子,辫尾缀着小铃铛,脖颈上还盘踞着一条大蟒。
黎沧认出对方是传闻之中的西羌长公主,宇文柔。
宇文柔带着这麽多人追着一个姑娘家,看来,这个姑娘家身份不简单。
他必须赶在宇文柔和羌兵找到他们之前离开!
黎沧想将姑娘家迅疾扶起来,结果对方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後,护在了他身前,压低嗓子道:“姐姐你是乐坊的人罢?别怕,我习武的,会保护你回去。”
黎沧:“……?”
这个姑娘连下盘都不稳,还保护他?
她好像还真把他当成一个女人?
黎沧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她身上的劲装明显宽大,似乎就是从皇家侍卫身上扒拉下来的,头顶上的高马尾倒是梳得很潇洒。
宇文柔肩膊那条大蟒似乎觉察到了异况,先一步下了楼来。
它顺着船梯攀爬下,“嘶嘶嘶”的吞吐着红芯子,看到了两人後,竖瞳泛散着贪婪的光泽,加快了挪动的速度,猛扑过来。
黎沧发现姑娘握刀的手,在隐隐发着颤。
黎沧掐细了嗓子,对她道:“你别用刀指着它,会激起这个畜生对你的敌意。”
说着,他摁下她的刀,在她微愕的注视之下,掏出腰间的老鼠,对着大蟒挑衅道:“饿了麽,过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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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层船舱内。
沈莺歌打从入了厕室,就没再出来後,她不出来,谢瓒只能停留于厕室外头。
箭漏一直在滴答作响,暗示时间正在消逝。
谢瓒最擅长的事就是等待与蛰伏,但今刻,他从这一份等待之中,品出了一丝不对味。
沈莺歌素来心眼子多,人也慧黠,她所说的每句话,他从来都只信四分,藏六分。
谢瓒眸瞳藏着一片深海般的静默,指尖在轮椅扶手处敲了敲,低唤了一声:“沈莺歌。”
回答他的是厕室一片冷寂。
谢瓒眼底一冷,袖了袖手,径直推了门。
侧室里哪还有沈莺歌的影子?
她的手铐不知何时竟是拷在了厕室内侧的门洞处。
青苍也在外处迎候,此际发现家主瞳色冷淡得吓人。
一眼望过去,他吓了一跳。
——少夫人又逃跑了。
——逃跑前,还反向将家主拷在了厕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