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咆哮的杀意总算消停。
江寒栖起身收好玄香兽的头骨,拔出千咒,跨过纵横在地上的尸体,朝水潭走去。他一把火烧了沾满了血的夜行衣,步入潭水,洗掉身上的血,换上乾净的衣物,下了山,回到王家。
「嘭——」
洛雪烟被重物倒地的声音吵醒,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抓起枕头下的血符,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等了许久,她没听到第二声,攥着一把符咒,挪到床边,抹黑找鞋,想点上蜡烛看看情况。
洛雪烟感觉脚下碰到东西,心一下飞到了嗓子眼,甩下几张符,退回到床边,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压抑的喘息声时断时续,但血符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妖?
洛雪烟眉头紧锁,抄起枕头扔到地上,不速之客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她攥紧手里的血符,鼓起勇气回到床边,模模糊糊辨认出地上的轮廓是个人形。她踢了下那人的腿,他还是一动不动。她大着胆子下了床,凑到跟前,看清了那人的脸。
江寒栖!
洛雪烟丢掉血符,扶起不省人事的江寒栖,看到眉间金莲明明灭灭,是莲花针发作了。两人体型悬殊,她拖不动江寒栖,只好坐到地上,让他靠在怀里,使劲拍了拍他的脸。
江寒栖仍旧双目紧闭,疼到浑身都在抖。
洛雪烟想哼唱鲛人曲,然而嗓子没有一点可以发出声音的迹象,顿时大惊失色。鲛人曲那个金手指不会是一次性的吧?江寒栖留她是为了鲛人曲,得知真相肯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洛雪烟惆怅地叹了口气,看到垂在地上的那只手黑乎乎的,不是冷白皮应有的颜色。她覆上江寒栖的手,摸到一手粘稠。全是血。她顺势往上摸了摸袖子,不出所料,湿漉漉的,吸饱了血。
江寒栖又自残了。
洛雪烟见江寒栖疼得连声呻吟都发不出来,张开五指,包住攥紧的拳头,感觉他的手比平时还要冰。她一点点撑开指缝,跟江寒栖十指相交,他疼狠了,忽然用力抓紧她。
洛雪烟只觉得手像被寒冰狠狠咬了一口,想抽回手,结果反倒被抓得更紧。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吐纳间,微弱的呻吟声冲出喉咙,僵在原地。
能发出声音了?!
洛雪烟定了定神,哼起了鲛歌。
歌声千回百转,温柔低沉,像是某个风和日丽午後遇见的海,安安静静地接纳天地万物。那片海何其广阔,无论是新生的鱼儿,还是枯叶的残渣,它从来不会拒绝,生的希望与死的轮回在浪中交织缠绕。
被剧痛割裂的灵魂重归身体,江寒栖吐出一口浊气,抬起眼皮,转了转眼珠,看到洛雪烟的脸,开口,声音沙哑:「不用唱了……」
洛雪烟惊喜道:「你醒了!」
江寒栖疲惫地合上眼,会说话……还在做梦吗?
「还疼?」
话音落,哼唱起,歌声像极了真正的她。
江寒栖睁开眼,凝望梦境里的洛雪烟,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想抬手结束这个荒诞的梦境,发现左手被某个东西束缚住了。他甩了下,没甩开。
暖的。
暖的?!
江寒栖偏过头,看到握在一起的两只手。
洛雪烟察觉到江寒栖在挣扎,松开手。就在这时,歌声戛然而止。
「洛雪烟?」
手指弯曲,手心贴在一起。
「嗯。」
洛雪烟下意识应了声,惊讶地发现声音又回来了。莫非……她挣脱江寒栖的手,试着说话,没声,又握回去,喊江寒栖的名字。
「嗯?」
江寒栖有回应,他听到了!洛雪烟喜出望外,欣喜道:「我知道怎麽才能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