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芙没有打开看。她将匣子收进衣袖里,仰脸看林世镜,说不清什麽情绪,但一片雪花恰巧融化在她眼尾,凝成一滴水痕。
她说,“我想回家了。”
林世镜并不惊讶,他只是颔首:“好,走吧。”
延庆会让我走吗?皇後会让我走吗?萧子声……会让我走吗?
王若芙有很多想问的,她知道她还是太任性了,天家冬狩哪里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但林世镜策马到她帐前,向她伸出手:“匀不出马车了,上得来吗?”
王若芙怔在原地。林世镜却已利落翻身下马,“算了,你身上有伤,不能用力。还是别自己上来了。”
他回身唤女官,“劳烦大人搭把手。”
王若芙被林世镜托着腰,又被女官扶着双臂,轻轻松松踏鞍上马。
林世镜在她身後,双手环过她握着缰绳。王若芙怔怔问他:“你怎麽做到的?”
他说服了谁?向谁借的马?为什麽能在戒备森严的天家冬狩单骑带她回家?
马踏飞雪,万里凤凰山被抛在身後。渺渺天光凝成雪白一片,天地剔透如琉璃。
林世镜轻飘飘道:“你说了,我就做到了。”
许是顾忌她身上的伤,林世镜没有加快速度,一路都很平稳。
王若芙整张脸被围在厚厚的兜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声音有些闷闷的。冬风呼啸,她就稍稍提高音量问:“林世镜,楼凌会被禁足到什麽时候?”
林世镜依然是一把清冽的嗓子:“太子殿下说,既然圣上与皇後打定主意不管这件事,那楼家做做样子就行了,至多不过三月吧。”
王若芙还是怅然:“但杀人凶手四个字扣在她头上,她会很痛苦的。”
或许夜夜梦回,都是那具断了脖子的尸体。
林世镜沉默。王若芙想,大概他也对楼凌的未来没有办法。
行过约莫二十里,林世镜调转马头走进一间竹屋。
王若芙微讶:“这是哪儿?”
说罢她便看见遮天蔽日的翠竹林中央,一泓泛着淡色烟气的冷泉,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微微有碎裂的花纹。
林世镜答:“丹玉泉。”
王若芙没头没脑问:“冰这麽薄,我戳一下是不是就碎了?”
林世镜把远山紫递给她:“试试。”
王若芙摇摇手,“天下生灵各有命,我还是不要人力介入了。”
林世镜拨了下她兜帽边上的绒毛,“走吧,换马车。”
“你还备了马车?”王若芙睁大眼睛。
林世镜隔着衣袖牵她手腕,竹林小径曲折难行,水路上两块落脚的石头隔了老远,王若芙走得不稳,于是反手牢牢牵着林世镜。
“丹玉泉是我祖父置的别业。”林世镜道,“嗯,没太打理好的别业。”
王若芙环顾四周,清幽雅致,南是竹林北有红梅,那一汪冷泉更是剔透。大雪一下,冷的白丶莹的绿丶淡的红揉成一堆,是难得的天然好风景。
她没怎麽动脑子,随口道:“这麽漂亮的地方,之後可以慢慢弄嘛。”
话音刚落,林世镜与她俱是一顿。
之後,怎麽算之後?她与他的“之後”吗?
林世镜回身看她,忽而笑了一下,问:“圣上与殿下都知道你我共乘一骑,你介不介意?”
王若芙坦然回视,“你跟我,难道不是早晚的事?”
说完,她向前走了一步,水路只稀疏铺了几块石头,她便与林世镜踩在同一块上,仰脸看他,鼻尖几乎触到他下颌。
她眼睫毛闪了一下,如蝴蝶扇动翅膀,问:“林世镜,你愿不愿意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