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他们赶来时,就应该传信于台城的两万守军,如此都不需要等後续人手,直接便可攻城。
後再这等待的一夜中,闻那处兵甲被袭,就交战中,承明遂想大抵这方是蔺稷不用之故。
却不料,如今人手齐备,蔺稷回他,“再等两日。”
东方即白,但多云天气,只见得浓云翻滚,日光黯淡。
承明不解,“如何还要等两日,您不担心殿下吗?”
她选择回来,自会考虑到我会担心,但定然不想也无需我担心。若走了两世岁月,她还选择丢下我,选择为我大业为所谓百姓而弃他——蔺稷捂过因急行军而隐隐作痛的心口,若如此,他便白爱她了。
他日地下相见,定发足脾气再理她,休想一哄就好。
“她会照顾好自己,或是藏匿好自己。”蔺稷顿了顿道,“除此之外,如你恩师所言,百姓何辜!”
承明闻言,不禁有些汗颜。
卷宗上原说了,民兵作甲。
所以,蔺稷给了天子两日时间,若献城送出公主,可保他与宗亲性命无虞,亦少百姓血流。
日头滚去西天,城下已经开始树旗,列兵,布阵。
夕阳稀薄的光影下,四月晚风都变得苍浑起来。
拂过,城下战旗飘飘,城楼蟠龙王旗尚在招展。
台城传来消息,已经平定偷袭,斩杀兵甲过千,剩馀逃离者尚被追击中,问可要分兵前来共同破城?
蔺稷着人回令,“专心追击流寇,不必分兵来此。此处天明攻城。”
他站在三军中央的眺望台,举端目镜看闭合的城门。
即使没有隋棠在城中,左右也有这样一场仗,他从来无惧生杀,也无惧阴司因果。若说有何遗憾,大抵便是她不在他身後,而在敌营之中,或许会受一点伤,或许因躲藏有所狼狈……但都不要紧,很快,我们就会重逢。
这道军令传给台城处,同时也传给了宣阳门的守军,传到天子耳中。
*
勤政殿中,灯火晃眼。
此刻宗亲三王丶太尉丶中郎将丶太常丶大司农等十馀重臣都在,自蔺稷前日兵临城下,将唐珏人头扔回,他们便都在此间,未曾离开。
诸人都在等长公主的手书,似等最後的希望。
期间,亦有人提议,不若就此将长公主绑在城楼示威。亦或者直接就杀了长公主,刺激蔺稷心神,放手一搏。
然提议之人很快自己吞回了这话,他们走到今日,都是怀着这一颗忠齐之心,欲要大齐东山再起的。
唐珏一句威胁蔺稷要以公主之头的祭旗的话,便得了如此下场,若当真伤及公主,焉知他是否会生剥活剐了他们!
也侧面反映公主在其心中的位置。
是故陛下手书不行,蔺稷不信城内民衆为兵,不起恻隐之心,换公主手书,或许能让其同意。
隋霖得了侍者传话,目光扫过滴漏,“去章台殿请长公主。”
“不必,孤来了。”
勤政殿的大门未曾闭合,外宫门一直开着。
夜空乌云泼墨,星月都躲避了身影,云厚得就要落下一场雨来。
隋棠就这般从夜色中走来,依旧身着麻衣素服。若非慢慢走近,地上现出狭长身影,便要当她是一缕幽魂了。
她在丹陛前丈地处顿下,擡眸看丹陛上殿宇内的君臣,同自己胞弟遥遥相对。
隋霖看见她身侧侍女手中捧的卷宗,顿时面带笑意起身,甚至出来殿中相迎。
他站在丹陛上,群臣站在他身後。
“阿姊——”隔着九重丹陛,丈地距离,丹陛两侧三十六虎贲军死士,隋霖向胞姐开口。
隋棠亦冲着他笑,却不再往前,而是缓缓往後退去。
“阿姊——”隋霖只觉烛光晃眼,看错了她的举止,踏前一步喊她。
然还未曾反映过来,便见得从她身後腾空跃出许多人,四下点足借力,或将隋棠已经掩藏于身後,或于途中击杀了虎贲死士,或已经来到这一衆君臣身前挟持他们。
虎贲死士有数个反应快的,抽出刀剑防御,却架不住对方突袭,且人数衆多,又是比他们训练更久的暗卫,未过几招便丧生刀口之下。
“隋棠,你——”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勤政殿中的一支完整的虎贲卫队便被清除干净,隋棠控制了勤政殿。
隋霖见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明明章台殿中尚有死士看管她,她是如何招来的这些人。
天空乌云压下,隋棠挥手示意暗卫让出一条道,走到丹陛之下,看被挟持的一行二十馀人,乃隋齐皇朝最後的君臣。
“首先,你要知道,这趟洛阳之行,不是你借母後之死将我囚来来,而是我借母後之死回来解决一些事情。原本在母後还不曾薨逝前,我便打算回来了。如今不过是回来得让你愈发相信我无依无靠被你拿捏罢了。”
“这些人是蔺稷原本就藏在宫中的暗卫,本应该有更多的,但是你本事也不小,将禁中靠近你身侧的全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