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子
凌久时也发现了,自上次周姨拜访欲说媒不成,这周围的邻里邻居好像跟自己生疏了许多。
平日里有时候下了学的孩子们还会围着下班的凌久时讨些糖吃。
而如今却没有了。
应该说是他们的父母不让他们靠近自己。
原因,凌久时也大概能猜到。
也无妨是少了些人说话罢了。
至于这街头巷尾具体把这事情讲成了什麽样子,凌久时也不想去听。他们过的是他们的生活,旁人的闲言碎语影响不了太多。
云雀楼依旧热热闹闹的,爱听戏的人依旧爱听着戏,来来往往坐了一桌又一桌,戏台上也唱罢一曲又一曲。
院子里的桂树叶落又繁花,承雪也沾雨,鸡鸣声唤起太阳,太阳又牵出阴晴圆缺的月。
北京新修了很多的桥,路也跟着翻新,新建了厂,一些学士们也对传统的京剧纷纷发表着自己的见解,整改丶规定,北京的天儿翻着新,陈旧里翻腾着滚滚的新。
年年岁岁,五八年的公社让云雀楼的生意一跌再跌了,粮食上交公社,群衆一起大炼钢铁,最初人人看好的公共食堂,後面也有些让人食不果腹。
这是北京郊外那些农村的现状,也是全国的现状。
学校规模和招生数量不断的上涨着,凌久时总是在学校里忙到很晚很晚。
不仅是学业上的忙碌,大炼钢铁几乎是全国人民都参与了进来,“人人会写诗,人人会画画”的口号一出,这些学校的老师们的工作量陡然增长,加之还有劳动,凌久时忙了半个月硬是把之前的旧疾引出来了。
刚开始的云雀楼只是不能做生意了,到了後面也就和其他几个酒楼合了并,为街坊邻居这些参与劳动的同志提供餐饮服务。
阮澜烛是在云雀楼唱不了戏了,云雀楼唱戏的剧团也被一并纳进了公社组织,除了平时演出创作,还要去北京周边的农村参加劳作。
所以凌久时累得旧疾复发的时候阮澜烛才格外担心。
阮澜烛自然不能留在凌久时身边照顾他,两人分开有些时日了,阮澜烛还是读了凌久时写来的信才知道的。
心急的想回去。
其实这些还都是状况好些的,一些再偏远的地方,那里的人早就是揣着虚报的巨大收成,却勒紧了自己的裤腰。
这是要闹饥荒的趋势。
肺部的炎症让凌久时发起了高烧,学校审批了几天的病假,于是阮澜烛在村口看见了凌久时。
带着松子,烧的晕乎乎的凌久时。
“凌凌,你怎麽来了?”阮澜烛的手刚触到凌久时就被凌久时滚烫的体温烫的一颤。
“你都烧成这个样子了怎麽还乱跑?”阮澜烛心疼的把人揽进怀里,松子也蔫巴巴的站在阮澜烛旁边,也不兴奋的跳来跳去了,垂着耳朵紧紧贴着阮澜烛的脚。
一阵子没见,松子是瘦了很多,没有以前那麽胖了。
凌久时就着热水把药服下了,被阮澜烛强硬的要求躺在床上好好休息,阮澜烛心疼之馀还是有些小生气的,当时问怀里的凌久时怎麽来这里找自己了,结果怀里烧的晕晕的都有些神志不清的人撇嘴一笑就是三个字“想你了”。
这麽对自己身体简直太胡闹了。
“你生着病,应该实在医院呆着的,为什麽到这里来?”阮澜烛拧干冰水浸的毛巾,敷在凌久时的额头上。
“我偷溜出来了,我想好不容易有机会,就想来看看你。”
兴许是这一会子服的药和额头反复更换的冰毛巾起了效果,凌久时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也有力气自己起身半躺在了床上。
“那也不能这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万一在路上你晕倒了怎麽办?”
阮澜烛突然就婆婆妈妈般的搬出了好几种意外的发生,凌久时探手把一只指头的指腹就堵在了阮澜烛还要开口的唇上:
“不会有事的,还有松子保护我呢,对了,松子呢?我今天还没来得喂他吃饭呢。”
凌久时说着开始四处找松子的身影可松子不见了,院子里也没有。
松子不见了,村子里到处都看不见松子的影子。
凌久时本来就刚有退烧的趋势,根本吹不得风,阮澜烛把人拉回屋子里,自己出去找松子了。
晕晕沉沉的,凌久时迷迷糊糊的在屋子里就等得睡着了,朦朦胧胧,凌久时看见一片尘土飞扬的荒地。
黄土随着风吹的到处都是,地上离散着血,鲜红鲜红的沁在地里,地上还飘着白色的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