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清
凌久时在院子里正晒着太阳,就听到门口轰隆轰隆的响声。
阮澜烛怀里抱了大大小小的袋子,连开门都是用胳膊肘抵开的。
“你这是买了什麽呀?这麽多?不是屯过年货了吗?”凌久时小跑着过去把阮澜烛怀里发东西接过来了一些,才发现阮澜烛这买的,都是烟火。
“你买这麽多,烟火??”凌久时把抱在怀里的这些东西打开一看,天上飞的地上蹿的,响的亮的,感觉阮澜烛是把卖烟火的摊子都搬到家里来了。
“今年是和凌凌过的第二个春节,是要好好的在张罗张罗。”阮澜烛把买来的这一大堆东西先搁在了院里,就朝平时当仓库的那个屋子走过去:
“这些东西先放仓库,我们吃完晚饭就一起玩好不好凌凌?”说着阮澜烛已经打开了那间屋子的门,“我先把这仓库腾个地方出来,凌凌你先不要过来了,这里尘土大,对你的肺不好。”
“好,澜烛,你好了叫我,我给你把东西搬过去!”
凌久时听话地在院子里看着那堆烟火了。
阮澜烛把仓库外面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规整了规整,把旁边倒了的梯子扶正,就看到也不算角落的地方蒙着块布,盖着堆箱子。
那好像是凌凌带回来的东西。
布被揭开,上面扬起薄薄一层的尘,在透进屋里的那些光柱上急促的飞舞着。
两个挺大的箱子的。
“澜烛?你怎麽在里面呆了怎麽久?需要帮忙吗?”
凌久时的声音不断的贴近仓库的屋子。阮澜烛忙擦了脸上的泪,调整好了自己的语调:
“没什麽事,这里尘土太多了,有点呛。凌凌你在外面等一等再进来吧。”
凌久时在外面站着,总感觉阮澜烛在仓库里收拾了很久的东西。
良久阮澜烛鼻子红彤彤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凌久时刚想说为什麽不叫他来帮忙,但只一眼就看到了阮澜烛不太对劲的神情:
“澜烛,你……怎麽了?”
“没事啊,凌凌,里面灰实在太多了,呛得我打喷嚏,我们不进去了,那堆东西就先放屋檐下面那块空地上吧。”
阮澜烛眼角还红润润的,挤出一抹无奈的笑,就把伸手就把凌久时往外面推。
天色微微暗了下来,冬天白日的时间本就不长,夜色几乎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天。
火焰染过导火的信子,轻轻一舔舐,那轰隆的炮声就响了起来,绚烂的火花金灿灿,时而会变换成蓝色或是绿色,然後是喜庆的红色,斑斓的光印在两人的脸上,随着院子外面传来深深浅浅的烟火声一起,绽放在耳侧。
凌久时好久没看到烟火了。
漂亮灿烂得让人失了神的沉醉,凌久时转头去看旁边的阮澜烛,却只瞧得见阮澜烛捶着眸,脸上没有愉快的笑意,反而是有点忧伤的意味。
阮澜烛才是在真正的走神。
当时仓库里还斜着一缕缕的阳光。
那个箱子没放多久,没什麽尘土打在上面。
阮澜烛迟疑了一瞬,但还是打开了面前的箱子。
打开的瞬间,里面的信件白的黄的,如瀑布般倾泻而出,落了满地,在阮澜烛的眼底开满了白色的花。
整整一整箱子的信纸。
根本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封,它们被罗列的很整齐的压缩的挤在箱子里,因为阮澜烛开箱子的时候是半立着的,打开的一瞬就直接如海水般汹涌而出。
手指有些颤微的拿起其中的一封。
吾爱,澜烛。
很想很想很想的你久时。
有的信纸斑驳着圆形的水渍,干涸起皱的留在信纸的表面,甚至有些把上面的字都染开了些。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一九三八年一月,二月,三月……
一九三九年,一九四零年,一九四一年,四二年……
一直到一九四九年。
阮澜烛抑制着喉咙里泛起来的酸楚感,那股漫上来的苦楚涨得喉咙很难受,手不停的翻着地上的信。
一封,两封,三封……好几千封也不为过……
有的信封厚厚的,有的信封却很薄,信封上面写着日期,写着吾爱澜烛,写着云雀楼的地址……
阮澜烛只拆了其中的几封,就没有勇气再拆下去了……
这十三年,这四千多天,他的凌凌,是怎麽过来的啊……
另一个箱子里也是满满盛着数不清的信件,里面还有很多个叠起来的画布,画布上画的都是自己,形形色色的,从无比清晰到开始慢慢的模糊……
“澜烛啊,我没有忘记你。可我真的有点不太记得清,你眉眼和唇间的温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