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你眼里看见了真虞姬
“自从随定大王,东征西战,艰难辛苦,不知何日方得太平也!”
戏过半场,座无虚席。
“这虞姬是个真虞姬,那霸王看着倒像个假霸王。”
二楼看台的少年郎悠悠收了手里的扇,一身洋装在这群长衫马褂的看客里很突出,应该是哪个富人家刚留洋回来的小少爷,怕是洋玩意儿听多了,听不懂这戏了。
戏末,掌声雷动。
大家都是来看这云雀楼来看阮先生的这出霸王别姬的。
阮先生,名动北平的人物,他从小就跟着云雀楼的春堂班师傅学戏,那曲霸王别姬,整个北平也就他阮澜烛能够唱的入木三分。
曾经多少有钱老爷拿钱砸着让阮澜烛为其唱一曲,都被阮澜烛拒绝了。
其实阮澜烛很少在公开场合唱这折霸王别姬,倒不是因为自己唱的不够好,而是他心里一直觉得,这出戏,缺了点什麽。
缺了点什麽呢?
“阮先生,久仰大名。晚辈城南凌家二少爷凌久时,能刚回国就听到这麽一出精彩的戏,我真的是三生有幸。”
凌久时见台下曲终人散,倒没有多少人去找阮澜烛,便去化妆间一看,原来是专门有人统统给拦回了。
被拦的人也不多,凌久时刚回国不知道,自从那次阮澜烛置千金和衆富家高官老爷脸面于不顾,毅然决然离场後,没多少人会再舔着脸求阮澜烛唱戏了。
不过云雀楼春堂班的师傅是云雀楼的老板,临终前将云雀楼交给了阮澜烛打理,阮澜烛并不缺演出,加之戏迷又多且痴迷,这些富家高官老爷们也奈何不了他。
“凌先生也算是赶巧儿,今儿个是我师傅忌辰,我唱这出他教我的第一曲戏来悼念他,以後凌先生不一定听得。”
阮澜烛正缓缓擦着脸上的妆,轻轻瞥眼打量了一圈站在门口的凌久时,衬衫皮鞋西装,洋家夥是一样不缺穿在身上,倒显得手里的折扇,不相衬了。
偏偏还是水墨的扇面。
“不唱了也好,阮先生的虞姬可是真虞姬,但我看那霸王倒未必。真虞姬不陪假霸王演戏。”
凌久时朝化妆台前的阮澜烛走近,阮澜烛褪了外面的戏服,还未来得及换下里衣,妆也没卸,只刚刚擦掉了些许,凌久时离得近了,便看见了阮澜烛卸了妆的那只眼睛的眼角,有两颗痣。
生的当真好看极了。
“阮先生真可谓是上天赐下来的真虞姬啊。”
凌久时一时间盯着阮澜烛的脸看得失神,这人怎麽可以美得这麽惊心动魄,凌久时刹那间觉得,这世间没有人能再够格演虞姬了,没有人了,除了眼前这人。
“凌先生谬赞了。阮某不过是个戏子,承不起什麽天赐不天赐的。”
阮澜烛对凌久时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感到不适。
这种目光他从很多很多人的身上看到过,这些人总是用这种赤裸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直勾勾的,好似要把自己拆开来吃干抹净,他们老觉得自己唱的虞姬入木三分,就应该在台下也是个女人性子,因此阮澜烛不喜与这些人打交道。
“抱歉,是我冒犯了。”凌久时也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烫的对方不适,连忙道歉。
“无妨,不过凌先生先前那句话,何以见得?恕阮某唐突,凌先生看着不像喜欢听戏的人。”
“我这是因为刚回来没几天,做的新衣还没到,不然我也不会穿着这些洋玩意儿了,我觉得这些东西实在束缚得慌。”
凌久时接着又讲:“我自小随父亲听戏时便对戏曲感了兴趣,略有了解,知些皮毛,不过,我之所以说出方才那些看似狂妄的话,也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