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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89繁花万镜（第2页）

他经历过学界群星闪耀丶英雄辈出的时代，又目睹了科研灾难卷起的滔天巨浪。

济之联大，这个身份，可以带来一时风骚，也能倾覆间带来投枪匕首——

目睹过师生背离丶知己相残的凄惨景象，那些时日已经尘封多年，想到当时济之联大的题字高悬于门，转眼寥落四方，叔桥满心五味杂陈，一时悲痛难言。

“最根本的——”时敬之说：“其实不仅仅是舆论的原因吧？当时的资金注入丶参与人数都史无前例，最根本的……难道是……”他微微思忖，叔桥听他回道：“科学界的理论进步遇到什麽问题了吗？”

“你——”

你是真的像你的母亲！

叔桥内心血液又热了几分：“你说的很对！最根本的原因是，当时的科学理论陷入了瓶颈——我们在原地打转，已经找不到突破口了。”

“我们自己可以付出自己的精力丶时间丶生命……付出一切去钻研，但是市民能等吗？地球能等吗？”叔桥大声说：“就是这种强烈的责任感，已经要把大家压垮。终于有一天，科学界自己先发生了分歧。”

“月光和奇点的支持者们爆发了巨大的冲突，然後是文理科之分——科研与人文本来就是人类历史进步的明灯，但是全乱了……无数教授丶职工互相写论文抨击对方的理论观点，学生们人心惶惶，最後开始参加全球各地的游行活动——一切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叔桥说：“最惨痛的事故你也知道，德尔菲诺大区的校长西蒙，最後葬身图书馆的烈火之中。”

“从此学界一蹶不振。”叔桥说到激愤处，眼里已经带了丝泪：“我们费劲千辛万苦，保存了量子对撞机——你母亲就是当时奋力抗人的人之一。如果没有你的母亲——你母亲这种人，我们学校的今日，也不会如此繁荣。”

*

“我有时候感觉自己是被捆绑在高山上的普罗米修斯，白天被秃鹫啄食血肉和情感，晚上又在夜夜反刍当中长出新的血肉。这些话语我无处诉说，毕竟当年学界人员散落世界各地——可我依然呆在济之，最近几年的学生又很争气，很多人对知识带着本能的探索和渴望……你也知道，这种发自内心的本能是多麽的宝贵。因此我坚持在这里，力排衆议让学生们做实验丶学东西……只要是他们想要学的，想要的，我都会费劲力气给他们找来。”

叔桥说完捂住脸。

他冷静了十几分钟，收拾体面。

站起身，指着窗外的建筑说：“你想不想去教学楼那边看看？实验室就在研究中心和教学楼的连廊处，那个地方比较安静，我留出来几间屋子，专门当做物理实验室——”

话音刚落，时敬之突然一皱眉，叔桥被他吓一跳，不知为何後背凉飕飕的。

咔呲咔呲的电流声打断了这一切。

“不好！”叔桥大吼。

远处的建筑爆发了巨大的火焰——

时敬之看向窗外，他俩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不妙，下一秒两人同时起步，夺门而出！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

“ALARM！ALARM！ALARM！”

“MAYDAY！MAYDAY！MAYDAY！”

“老沈！！！！”殷梦梓拽紧沈钰博的腰，飓风般把他扯出实验室。

下一刻，试验救生舱四分五裂，砰然炸开！！

“气压下降1000千帕，含氧率下降24。37个百分点，光度偏移，湿度偏移——”沈钰博浑然不觉，在坍塌的空间中，一手扒着门框，一手冲漂浮在空中的智能平板速记——

“别写了！！！杨冰你管管他！”殷梦梓大吼：“人工智能系统可以自动捕捉数据！！你别写了！！你不要命啦？！！”

“你还能写十三秒——”杨冰低头看着秒表，非常迅速又很持重地开啓报警装置，整栋楼警报直响，然後他慢条斯理地转过身，看着屏幕上快速的读秒。

“阿梓你别拦我人工智能和人类不一样我必须亲身体验救生舱变化时候的真实环境——”由于氧气飞速流失，沈钰博很快变得呼吸困难，这次的变化和上次又不一样，氧气流失大于预期——这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你俩不配合我？！！”殷梦梓简直要疯：“老沈怎麽又以身犯险？！！你们怎麽又这样啊啊啊！！”

叔桥奋力奔跑着，眼前一阵阵发黑，硕大的肚子给他带来了强大的加速度，望着远处的烈火，时光仿佛倒置回十几年前，他作为地面工作人员，眼睁睁看着头顶的空间器慢慢破碎——

眼前突然出现了闪烁耀眼的白光，他的眼中露出些许无措，下一刻，他猛然擡头望向天空，巨大的光点盛开在头顶，把半边天照亮。

1亿5千万公里之外，巨大的空间站爆炸丶解体，星际尘埃中冲出一一艘银灰色的飞船，它全力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奔而去，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被巨大的阻力制止住，静止在炽热光球的身侧，下一秒，飞船爆炸的残骸冲出百米之外，脱力般越飘越远，再缓缓地无声湮灭，黯淡，最後归于星空。

指挥室中传出了巨大的痛哭声，哭声又被谁用拳头堵住，只剩下沉闷的呜咽。人来人往，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再倏尔归乎宁静。

这一刻，画面仿佛被宇宙中的管理者静止——

济之联大所有受到波及的师生接到警报鱼贯而出，如同涓涓水流急湍湍从高楼之上倾泻而下。

更远的几栋楼上，防护罩瞬间开啓，蓝色光晕越来越大，仿佛巨伞笼罩其上，未受影响的人员仍旧正常活动，几处窗子依然传出学生们郎朗的背书声：“Abandon!Abandon!Abandon!”

黑红色夹杂的滚滚浓烟直窜上十厘米高楼，紧接着被银白色防护罩拦截，祛烟物质兜头砸下！

杨冰在实验室关闭的最後一秒夺门而出，手中扛着三个防毒面具，在他身前，沈钰博被殷梦梓勒着胸口拖出实验室，他面对着爆炸的救生舱，挣扎着伸出手，依然不死心地想抓住什麽——

郑天宝奔驰在走廊上，高奢墨镜摔在身後几十米外，被汹涌人群踩了个稀巴烂——

制氧机带来的离子流在空气中齐齐炸开——

自动驾驶工具车丶人工智能服务生丶救援人员穿着荧光色制服奔跑而来。

“叔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