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感觉那束光非常刺眼,搞的他眼睛刺痛模糊。
那一瞬间时敬之突然明白,时约礼在等沈方慈的回信。
他这个做法实在是非常莽撞丶直白且傻气。
因为沈方慈睡得比时约礼还要早,并且按照时敬之对沈方慈的了解,哪怕是沈方慈看到了这些信息,也是不会回复的。
“他很讨厌我。”时约礼又写,他写了非常之久,时敬之感觉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可是最後接到手中的,只有寥寥几个字,“我不知道怎麽办。”
然後在两分钟时间内,他又把这条撤回去了。
最後屏幕上只剩下一行,“我好想你啊。太太。”
从时敬之的角度,可以很容易地看到时约礼後背微微凸起的脊骨,他的父亲和他的骨头一样,冷硬又清贵,还带着点不符合年龄的耿直。时敬之看他微微塌肩,明白这是脊骨中的金属纤维和身体长时间磨合的结果。
因为时约礼对麻醉类药物过敏,所以很长时间里,他要独自忍受某些孤独的阵痛。
只是这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
也只有在很久後,有年幼的小孩子追着问,你是接了外骨骼的钢铁侠吗?时约礼笑着说不。
他形容,那是种痛,类似于做根管治疗的痛。可以轻易听到骨头和金属的磨合声。所以小孩子要少吃糖,防止蛀牙。
时约礼擡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时敬之认出来,那是时约礼曾经送给自己的钢笔。
那年岁几乎和抓周差不多,在很久以前就不用了,但是这支笔在当年还是很先进的,里头甚至有一个内置的虚拟系统。
时敬之盯紧地面……这又是什麽?!
他按下按钮,盯着床前的那片空地直瞧。
“我们现在来讲…小法尔的故事。”
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时敬之踉跄着後退一步。
时约礼太过专注,并没有听到背後发出的声响。
他看着森林里的大树,很久很久以後,里面走出一个小孩子。
时敬之看着时约礼走进森林中,蹲下身,将小孩子抱进怀中,抱了好一会儿。然後他关掉机器,又回到床边坐着。
时敬之轻轻走到时约礼背後,男人没有发现。他垂着头,似乎在研究什麽东西。
时敬之借着光看清了,那是自己签过字的安乐死合同。
时约礼一夜未眠,在凌晨五点多,天还是全黑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而时敬之坐在走廊中,背靠着墙壁,偷看隔壁窗户上反射的灯光,那一刻,屋檐仿佛是静滞的。
他就这样陪着时约礼坐了一夜。
而父子两个互不知晓。
时约礼临走时和兰先生轻声谈了几句,类似于不要吵醒他,或者“怎样都好”。
“你你你——”兰先生转过身来,看到幽魂一样窜出来的孩子吓了一跳。
“你在干什麽?”时敬之揉揉眼睛。
“你你你…从哪冒出来的?!大半夜不睡觉?!”
“睡醒了啊。”时敬之打了个哈欠,转身拉开洗手间的门:“二楼的灯坏了。”
“真的?”
“真的啊。不然呢?”时敬之奇怪地看他一眼:“拜托。你在这里干嘛啊兰叔叔。阿嚏!”
“啊——”兰先生长舒一口气,正色道:“我也正好起夜……年纪大了嘛呵呵呵……”
时敬之再次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类似于“只有隔壁奶奶家里的狗才会出门随地大小便。”
“想什麽呢?!”兰先生拍他脑袋:“穿好你衣服!别感冒!快回去睡觉!”
“知道啦——”时敬之踢踏着拖鞋。慢吞吞晃上楼梯。
他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兰叔叔,你知道小法尔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