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敬之垂着眼,神情倨傲又冷淡,他仰头咬闻命的嘴唇,眼中泛出淡淡笑意。对方也吻他,俯在他耳畔说些俏皮话,语气暧昧温柔,让人脸红心跳,时敬之笑着躲,拍拍打打,躲着躲着又吻在一起。
他们对着生活中的喧闹充耳不闻,过着宁静的日子。时敬之再也没有去过27楼的医疗实验室,他的那个秘密基地,因为他和闻命一起听音乐。
音乐是他们的共同语言。
时敬之再次为了买一张古老的唱片而殚精竭虑。偷偷藏在身後,献宝一般捧到闻命面前,期许着换一个赞赏的笑容。
那些时间里,他很多时候叫哥哥,更多的时候叫闻命,冷淡的丶多情的丶娇纵的丶极乐的。很难想象,时敬之身上会露出那种浓烈的嫩叶气息,原本他可是古老的树,光秃秃到了顶。
那可能是因为闻命很宠爱他,让他神智昏聩地宠爱他。
曾经他非常发怵,甚至放不开,面对闻命无比拘谨,因为闻命被他仰望,他在等待闻命给他打分。
可是闻命总是对他笑,无论他做什麽事,闻命一直对他笑,深情的丶多情的丶戏谑的……他惴惴不安,脸红心跳,被人诱惑着半推半就地敞开肚皮。
其实有时候他根本分不清闻命到底什麽意思,尤其是闻命似笑非笑的瞬间,时敬之看得分明,胆寒发竖,但他想到闻命说喜欢他,那麽闻命对他笑,肯定代表了对他的认可。
所以时敬之不知不觉显露出自己本来的样子。被他遮掩的丶藏匿的丶心性单纯的模样。
愚蠢,娇憨,天真,盲目,和外界对他的期望截然相反。
他像在撒娇,像小孩子讨糖吃,可是不是的,他把藏在背後的手伸出来,手心朝上,交给对方一颗糖,仰着头求表扬。
原来时敬之也会笑着讲话,声音发软。
原来时敬之也会随时随地要人抱,他黏人得紧,眼巴巴地黏在闻命身上。
原来时敬之一点都不勤奋,他讨厌做家务,恨不得进门就把裹在身上的制服扔地上,最好是一边走一边扔,累到躺在地板的衣服堆里长睡不醒,第二天整眼打开柜子,里头春夏秋冬的衣服混在一起,随手扯出哪件穿哪件。
原来时敬之也会赖床,他也会很懒,周末的时候总想躺一天,每当这个时候,闻命就变着花样说他可爱,从来不会骂他懒惰。
论起花言巧语,时敬之怎麽会是八国语言专家丶世界级濒危语言大师的对手,闻命在龙蛇混杂的环境里长大,一晚上听过见过的能顶时敬之的二十年。
时敬之可是连脏话都不会骂的人。
闻命满脸促狭说他,你不会以为我在关心你吧?我就是开个玩笑。
时敬之气急了,嘴笨又不会骂,只会冷着脸,“恶心!”
他这样讲,闻命还是笑,从来不会不理他,所以时敬之相信,这样说闻命是安全的,是不会招致惩罚的。
久而久之时敬之被养出了脾气,睡不够的时候会发起床气,闻命把餐盘端进卧室,用一顿早餐轻松将他安抚了。
一顿在卧室里吃完的早餐,打破时敬之守了二十年的规矩。
其实时敬之是那麽容易被满足的。他在看到小熊形状的烤面包时满脸惊喜。
他其实并不明白,这是闻命收起了自己的爪牙,拿着诱饵勾引他,并且隐忍不发,伺机而动。
相反,时敬之时常会自责和反思,自己总在试探闻命的底线。因为闻命好像是唯一一个让自己感到舒服的人,让自己想要释放并且得到快乐的人,他总担忧自己是一把尖刀,会吧闻命刺伤,但是闻命从来没有那种受伤後的反应,反而笑着接纳。
时敬之太幸福了,能呼吸的感觉太好了,闻命不会卡紧他的喉咙,反而给予他一片开阔壮观的荒野。
长时间缄默不言的陪伴滋生了久违的温暖,赋予他滋润光泽的嘴巴,淡淡的胭脂般的红晕,乌黑亮丽的细发………他身上淡淡沾染了情欲的味道,颧骨上飞起的红潮涨落又退下,曾经像有意描直了似的眼睛现在弯成月牙。
他们好像又回到了光明街时期,时敬之对着他笑,对着他哭,天真无邪,一脸稚气,像是被他圈养在秘密森林中的人类幼崽。
变本加厉的是,在很多个瞬间,时敬之会对着他流露出全然袒露又依恋的目光,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瞬间,紧接着他会冷淡地垂眼,却依然会激发出男人强烈的爱欲。这和少年时代的时敬之有根本不同,十四岁的他,远远没有七年後的他那般克制安稳。
也有些时候,时敬之脸上带着一丝迷人的浅笑。那种光彩夺目的笑容出自内心最深处的骄傲,曾经被狠狠压抑的丶属于时敬之的骄傲,现在它们不由自主地砰然绽放,让闻命忍不住仰望。
他们还是会寻欢作乐,刺激的,温情的,干柴烈火的,水到渠成的,时敬之是闪闪发光的缎子衬里,走出阴影轻轻在阳光下摇晃,从摇摆的腰肢到染泪的眼角都在难耐情动,抗拒的脸上带着一种摇曳风情。
他长大了。
他长大了,闻命想。
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蜷缩在闻命怀里丶一无所有丶无助不安的孩子了。
他再也不需要旁人为他遮风挡雨,添衣加饭。
现在他会荒谬而美丽地绽放在闻命身下,闻命怀中………随便什麽秘密的丶有闻命存在的地方,被闻命吻过,垂着眼睛隐忍呻吟。
时敬之有那麽多秘密花园,他悄悄开门,等着闻命穿越掩盖的藤蔓进去,他们在植物葱郁的热带花园中寂静相拥,感受热腾腾又潮湿的呼吸。
他没有办法拒绝闻命,只好攀附对方的手臂,然後他闻到了古龙水和木质的香气。
闻命拥抱他,就像拥抱一份珍贵的礼物,珍贵到让人无法忍受的礼物,他想,时敬之那样美丽又安静,就这样停止自己怀里。
闻命醉到麻木,脑海中却又警觉性地燃起愤怒。
他听到自己内心深处咆哮般的笑声,那些空洞的笑声在嘲讽自己,让他变得麻木又清醒。
这个人如此弄虚作假,手段高明。
给他一种这个人是因为他才这样笑的错觉。
给他一种,这个人只对着自己,才这样笑的错觉。
*
几天後,时敬之带闻命去学校mainbuilding参加活动。
礼堂里已经打上了暖光灯光,营造出一种衣香鬓影丶盛世繁华的气氛。
时敬之刚出舰艇,老远看到有人同自己招手。
范铭明是德尔菲诺大学的学监,也是时敬之曾经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