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红头发的女人和时敬之说:“你眼里的路有很多条,但是在我眼里只有三条,厂妹丶结婚当免费女人丶站街,而我能走的只有一条,就是站街。你看梅姐这样不好吗?”
人都是会说话的猴子。时敬之不死心地说,大家都乐了,叫他:“你这个野蛮的星星。”
那个红头发的女人又说:“这位先生,希望除了高尚的人类文明以外,您能对生殖器和其他部分另有贡献。”她眨眨眼,摸了一把他柔嫩的脸蛋:“比如,救赎一位妓女饥渴难耐的身体。”
时敬之拉住了闻命冲动的双手,他没管这些,只是转身对梅姐冷静地说:“觉得我是个好人吗?那我现在有资格进去坐坐了吗?”然後他又机敏地跟梅姐说,“我喜欢男人。”
因为如果这里出现了一个精英一样的男人,平等地和她们坐在一起谈谈话,她们很容易爱上他。
梅姐後来告诉他们说:“很久很久以前,快二十年了吧,有人告诉那些女孩子,你有自己的自由,有自己的权利。你可以说不,而不是"你是个小姐”,你能怎麽样呢?後来她爱上了别人,别人却只是耍她,她受不了,自杀了。”
“啊——”闻命轻叹一声,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麽。
闻命带着那条复杂的大花裙子说明意,“小姐”们顿时不打盹了。她们七手八脚地踩着恨天高围成一团,羡慕又惊诧地抚摸着花朵繁茂的裙摆。
在争抢美丽衣服方面,闻命从来不是这群姑娘的对手。
“啧啧啧,真是财大气粗,你看这个花,跟我们就是不一样。”
“还有这个!这个好看!”闻命看到一个姑娘把碍眼的高跟鞋甩没了,她抓着衣服上的装饰跳起来,奔向时敬之,然後把一朵花塞在他耳朵上:“你看!小帅哥带了多好看!”
她们都叫他小帅哥,因为他让她们想起自己家乡的弟弟,她们要用卖身钱供养自己的血亲。梅姐也爱靠着他,闻命猜想梅姐可能有个儿子。她们用家乡的方言称呼他,崽崽,团团,然後再用调戏的口吻招徕他,叫他小帅哥。
一群处在青春烂漫年纪的人,花团锦簇,人面桃花相映红。
闻命看着时敬之的脸,差点呆住,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上前把花拆了:“…好看什麽好看!你把我花弄坏了…!”
“嘁——”那姑娘翻白眼说:“小气鬼!”
闻命挺起胸膛争辨:“破花哪有人好看!”
她们噗嗤笑了。
“你五大三粗的戴花,破花就比你好看。”
闻命哼着气和时敬之说:“别听她们胡说八道,一群会说话的猴子。”
她们拿时敬之教过的话反嘴:“野蛮的猩猩!”说完又笑弯了腰。
闻命这天在这里被一群女人打扮。
她们七嘴八舌:“你要剃眉毛!眉毛!”
“领口!领口扯开!胸要低!低!你让人摸吗?摸了加钱吗?”
“选客人的时候多选那些年纪大的白皮老头子,他们没什麽坏习惯,给钱多,不要找穷酸样的暴发户。”
“口红,口红你会吗?不要选鸡血红,男人不喜欢。”有人反驳她:“看你画在什麽地方了呀!嘻嘻!”
闻命看到时敬之坐在一边收工具,小姐们手腕上下翻飞,刷子海绵用力往闻命脸上怼。她们在创造杰作,然後把画笔递给时敬之。
梅姐在一旁像个大总管,她指挥他们,但是没多久又开始讲自己当年的峥嵘岁月。
她说,咳咳,“黑街有个妓权保障协会,会长梅姐!会员是很多失学的智障儿童和无数流莺。有一年人数不够,我不得不写了老母猪耶和华的名字凑数!”她对此引以为傲。
“还有一次啊,让我述职,我作为会长,很光荣!那不得不不发表演啊!一百字!一百字!老娘凑够了一百字!”
梅姐满脸红光,她挤在时敬之身侧,手舞足蹈:“海瑟薇!那年海瑟薇这个老妖婆当什麽什麽委员长!我一想!嘿!她也是女的!我也是女的!”
“那个演讲词我现在都记得!玉姐写的!就叫《娼妓最光荣》!”
闻命听出来了,她们不把委员长海瑟薇当偶像,她们把玉姐当偶像。
“……什麽娼妓?她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她是会长,我也是会长,她一个女的出门一群男的跟太监似的跟着,我出门也一群男人跟着,他们可不是太监!哈哈哈哈!!我要是娼妓,我看海瑟薇也是娼妓,她给全人类□□,就是娼妓!你看良家妇女不是娼妓?!我站街还有钱拿,她们洗衣做饭奶孩子,她老公给她钱吗?!她干活叫劳动,我这就不叫劳动啦?!娼妓是什麽?娼妓是工作,她的工作算工作,我的工作不算工作啦?只要她还在打工赚钱,她就是□□!”
话音刚落,红头发女人带头鼓掌,夸夸夸!她起哄道:“玉姐说的比海瑟薇还好听!等下次公投我们还给你投票!”
梅姐拉着时敬之的手说:“是吧?!是吧?!凭什麽说我下贱?!我又不做免费女人,我自己挣钱!我还供养我儿子念书念最好的大学!”
时敬之终于有了反应,他轻声问:“你儿子?”
“对啊!我儿子!”梅姐激动地说:“我说我有个儿子!我儿子念世界级的!特别有明的大学!他们都不信!”
有人插嘴说:“你就吹牛!梅姐又开始吹牛了,你儿子可是从家不露脸,你真有儿子?也没见他回来看看你。”
“呸!贱蹄子!”梅姐瞬间沉了脸,她骂:“你让老头子包养的时候你老公可是拿你的钱翘脚等吃养小三!”
满屋寂静,她咧嘴讥笑一声,又毫不留情道:“你还说干到三十不干了回去跟你老公过日子,也不看看人来要不要你。”
满屋子都安静了,只剩下沉闷的喘气声。这种气氛没持续多久,闻命对着镜子抹抹嘴,不确定道:“姐姐们,这都什麽玩意儿?脸蛋子上这是个啥?锅底灰?”
她们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又开始找话题讲话了,只剩梅姐和那个女人互相不搭理。她们宛如两个锐利的圆规,画出不同的圆圈,圆圈有相交的部分,可是圆心从来不接触。
闻命扛着裙子跑去理发店换的时候,效果还是很惊艳的。
她们知道他是第一天上工,非常郑重地拿出秘密武器,那是个蕾丝的缎带腿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