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挖空心思,为自己寻了个理由来接受这一切,可白若松却带着那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和残忍,总是要伸手,赤裸裸地撕裂开表面的东西,执着于探寻内里的真相。
也许,这才是年少轻狂该有的模样。
少年人就像狸奴一样,对什麽感兴趣的时候就摆弄个不停,即便只是从你身边假装不在意地路过,尾巴也会顺着你扫过去。可一旦厌倦了,那便是看也不会再看一眼,弃置若敝履。
你永远摸不到一只讨厌你的狸奴。
“我不是不信。”半晌,云琼才垂下眼睑,哑声回道,声音轻不可闻,“我只是,想给你留一条退路。”
退路。
白若松被这两个字震惊到了。
一瞬间,她都怀疑云琼已经暗地里调查出了她的身份了,只是借此来提点她。
但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否认了这个想法。
自从她用自己的这张脸出现在玉京参加殿试,能够认出的人便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可她相信,那些人只会藏着掖着,不会到处乱说与别人听。
而认不出她的人,也几乎不可能从只言片语,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她真正的身份。
“我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嘲弄一般道。
这句话,在此刻呈现了一语双关的状态,云琼却只能从中理解出其中一种意思,背在身後的手指都忍不住蜷曲了起来。
白若松擡起头来,睁着一双圆润的,漆黑若宝石的眼睛看着他,一时有些茫然。
“怀瑾。”她喊了一声,声音轻若蚊蝇。她问他,“难道你就不能做我的退路麽?”
云琼蜷曲的手指猛然攥紧。
他猛烈喘息起来,感觉胸膛中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就要燃烬他残存的理智。
云琼知道,白若松就是这样的人。
平日里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怯生生模样,可一旦她想要从谁那里得到什麽,打探什麽消息,又能立刻识破别人的软肋,几句话就把彼此的距离拉近。
比如港口那群搬运工,她就降低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和她们放在相同的给东家干活的苦命人上,瞬间就博得了那些搬运工的同理心。
再比如李逸,她知道李逸耳根子软,爱听夸奖,只要捧着她,她就容易被套话。
再比如他自己。。。。。。
她确实比任何人都清楚,应该对他说什麽,才能让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御,在瞬间土崩瓦解。
他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交给她,自己则留一个破漏的身躯。
他保留着这个敞开着那个大洞,就是想着哪一日她不要他的东西了,他还能塞回去缝起来。
可她偏偏那样残忍,非要扑在他身上,吵闹着要让他提前缝好自己的身躯,不许他做将东西收回去的准备。
她怎麽能。。。。。。又怎麽可以。。。。。。
云琼感到一阵无力,有无数的话语在嗓子眼里滚了又滚,最後只化作一个字。
“好。”他终究举了白旗投降。
白若松于是笑了起来。
“吱呀”一声,年久失修的破败木门被人推开,十七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她右手中握着的那把短匕赤红一片,正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温热的液体。
“问出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