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云琼便知道了,自己永远也无法拒绝她。
他想了想,往前几步,蹲跪在了白若松面前,那从来都宽阔而板直的脊背弯曲下来,如山岳般隆起,中间那本该是凸出的脊椎的地方只隐隐有一道凹线。
白若松轻轻“啊”了一声,看着云琼向後伸展着示意她上去的手臂,脸上浮上两片红霞,轻声道:“但是我的伤口都在胸腹啊。”
云琼的脊背僵住了。
最终,白若松是被云琼横抱着,在黄剡的灼灼目光下有些僵硬地一步一步离开水榭的。
待二人的身影渐渐走远,黄剡才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一扭头看向黄锐:“我什麽时候和你说过,这青东寨的寨主对艾棠格外信任甚至恭敬了?”
黄锐睨她:“你没说过麽?”
黄剡肯定道:“我没说过!”
黄锐提起还有些温热的茶壶,往自己半空了的茶盏里续水,清碧色的水液呈一条直线,缓缓倾倒而下,破开了平静的水面。
“这就有意思了。”她笑了起来,“暗格里拿出来的东西,你难道未曾看过半个字麽?”
黄剡这次受令在青东寨潜伏三年,最最主要的目的根本不是剿灭青东寨,而是要盗出青东寨书房暗格里的东西。
当然,刚开始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在书房暗格之中的,是黄剡自己花了许多功夫调查出来的。最後还是白若松杀了陈二,使得二当家被撤,才让她有了进入内院书房,获取里头那东西的机会。
“那上面都是字,我看了就头疼。”黄剡解释道。
说完,她突然有些心虚,压低了声音问黄锐:“如今圣人亲自下秘旨调查这事,这麽重要的东西,我们私藏着,若是。。。。。。”
“这是那位大人该操心的事。”黄锐打断了她,“你要做的,就是按令行事。”
*
另一边,白若松被云琼横抱着去给林安他们临时做书院的院子外头。
一路上,他们其实已经遇到了许多值守的云血军,那种带着诧异和好奇的探究目光,快要把白若松灼烧出一个洞来。
在路途年面前,她可以很自在,甚至有些主动,但是在不熟悉的,或者说还不是特别熟悉的人面前,她就又变回了一只缩头的乌龟。
而云琼刚好相反,在相熟的人面前他会收敛,甚至于害怕破坏白若松的名声而战战兢兢,但是在其他人的面前,他就如入无人之境,仿佛根本不在乎别人怎麽看。
就像从水榭来院子的这一路上,他大步流星,脊背挺得板直,就算再怎麽被值守的亲卫盯着看,也全然当做不知道。
白若松一路都尽量将头埋在云琼胸口,好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脸。
埋着埋着,她突然就得了趣味,甚至还用鼻尖蹭了蹭云琼柔软的胸肌,把他惊得骤然绷紧,就变成了硬邦邦两大块,将白若松继续靠上去的鼻尖碰得生疼。
她摸着自己的鼻子擡起头来,刚巧二人已经来到了院子外头,于是远远的,白若松便瞧见了站在长廊上的两个人。
着雪青色阑袍,面对着他们,负手而立的正是林安。而背对着他们的则是一个有些佝偻着身子的男人,头上簪着一朵艳红色的绒花。
二人站在一个离门栅不远不近的位置,门栅半掩着,自缝隙里头探出来好几个脑袋。
事实上,不仅是门栅缝隙里头,连撑开的支摘窗下头也挤满了毛茸茸的脑袋,白若松看见其中最大的一个,正是十七姑娘。
林安正垂首听着那佝偻的男人说话,面上没有什麽表情,在那些脑袋挤得太过分的时候,突然将目光扫了过去,暗含警告,将那些脑袋都吓得缩了回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脑袋都缩了回去,至少十七姑娘的就没有缩回去。
白若松赶紧拍拍云琼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
云琼抿唇,有些恋恋不舍地将人小心翼翼放在了地上。
正巧此时,林安也发现了他们,于是向那佝偻的男人拱手说了什麽,随即做了一个请离的手势。
那男人却是不肯离开,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这是一个年级有些大的男人,即便脸上抹着浓艳的妆容,也仍旧遮掩不住风吹日晒所留下来的沟壑。他乍一见高大的云琼,吓得後退了半步,再往下看见矮一些的白若松,却是双目放光,急急忙忙想要过来,却被林安猛地一拽。
“够了!”白若松听见了林安的呵斥声。
她知道云琼耳力好,走过去的路上还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道:“那个不认识的男人是谁?”
云琼敛目道:“是媒公。”
这个称呼有些另类,白若松顿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男版媒婆。
说着话,二人已经走近了,白若松听见林安声音冷厉道:“这里不需要你自作主张。”
“我自作主张?”那媒公一甩手中帕子,上下打量着林安,口中讥诮道,“要不是你高价请我过来的,我还不过来呢!一个抛头露面,还被山匪亵玩过的破烂货,也在这里和我装清高?”
林安面色霎时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