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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第2页）

辩驳的话还未说出口，纤纤玉手便执了酒杯，递到他跟前。姜芮含笑看着他：“先喝了合卺酒罢。”

怔愣地接过酒杯，宣珩随着她的动作，将唇凑到酒边。袍袖相缠，呼吸交错。颜夫人特意准备了上好的佳酿，他此时喝来却全不知味。

姜芮的酒量似乎不怎麽好，一杯下去便脸颊飞红。一双美眸带着湿润的笑意，就这麽直勾勾地看着他。宣公子早忘了自己这些年是如何在美人间推杯换盏的，手中握着杯子，脑中一片空白。

“夫君如此善妒，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姜芮声音清冷，语调听来却似调情。宣珩被她一声“夫君”唤得不知所措，只得垂眸轻声道：“我确是在意，但并非强装大度。”

不敢擡头看那双眼，他盯着自己的双手，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嘉丰十一年春，渌溪边上，我见过你们并肩而立，也听过他唤你‘婉婉’。”

“我并非妒他。”

“我只是近日时常问自己，为何当日没想过朝你走去？又常在想，便是我去了，大抵亦无甚变化。毕竟汀兰公子成名在前，若非……”

他止住了话头，没有再往下说。

没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姜芮神情怔愣，一时没了言语。

似是有些回过了神，宣珩带了几分懊恼，侧过头去低声道：“我知你并无此意。许是我确实心窄，胡乱想些旧事。你……你莫要放在心上。”

屋中寂静良久，忽听得美人一声叹息：“夫君心思细腻，倒显得我不近人情。”

“我现下确实无甚心思，”姜芮坦然地看着他的眼，“但我从未拿你同谢凝作比。”

“非要说的话，谢凝确实是个世不二出的人才。我同他自幼相识，志趣相投，行事默契。”

美貌青年垂下眸去，似是不忍再听。

“你或许不信，但我同他来往多年，从未有过松快的时候。”

姜芮说的是实话。

她同谢凝从相识的那日起，就互相欣赏又互相较劲。两人相处起来，似乎连寒暄都要打个机锋。谢公子心高气傲，是真正的高岭之花。他虽不吝赞美她，却也不愿接受自己哪一处不如她，更会恼她示弱来哄自己。

不似眼前这位，揶揄得狠了也只是嗔怒地看自己一眼，棋枰之上赢了半目便喜不自胜。如此鲜活，姜芮无需费力，便能看到那颗赤子之心。

这样两个人，于她看来，实无太多相似之处。

“宣珩，此话我同阿姝和长兄都说过，今日不妨再同你说一次。”

姜芮眸光流转，眼底尽是笑意：“这门亲事，我中意得很。”

一双漂亮的眼睛蒙着些雾气，怔愣愣地望着她，似乎一时没能听懂。宣珩细细咀嚼着方才听到的那些话，两颊渐渐染上绯色。

他轻咳了几声，胡乱寻了些茶水，心不在焉地倒了两杯。半晌，他才憋出句话：“我方才同孙一心搭上了话，约了他改日再聚。”

从袖中摸出那个机关盒子，宣珩轻轻放到她手边，又道：“这位许小姐着实厉害，孙主事对这盒子赞不绝口。”

姜芮眼中笑意愈盛，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这是流连万花丛中的宣二公子。”

宣珩显得更窘迫了。他喉头微动，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泄了气，无奈道：“莫要再寻我开心了。”

他相信姜芮方才所说皆出自真心，因此他并没有漏下那句“我现下确实无甚心思”。或许与谢凝相比，她觉得同自己一道更自在些，但除此之外，他也不能期盼更多。

归根结底，姜小姐志在天下，无论是谢凝还是自己，怕是都难在她心中占据太多位置。

姜芮看出他在想什麽，慢慢敛了笑意，低声吐出一句：“抱歉。”

轻轻摩挲着那个机关盒子，她正色道：“待你掀起工部的风浪，谢凝应能寻机说服圣上，下决心让崔穆出局。他在吏部经营多年，邓忠一时奈他不得。届时若要反击，你——”

“我明白。”

宣珩静静地看着她，脸上重归从容镇定。

邓忠连失齐地丶河西，又被拔了崔穆丶钱益之，若再不从自己这里扳回一局，怕是仅剩的那些盟友也要笼络不住，兵败如山倒了。

“今日完婚，你我便是夫妻一体。单是为了这个，我亦不会退缩。”

美貌青年眼底柔情似水，终于找回了点风流公子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