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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梅（第1页）

寻梅

洞房花烛夜，新郎是在书房睡的。

当姜芮神色自若地说自己要洗漱，又劝他也早些歇息时，宣珩心中百转千回，最後还是撂下一句“尚有些文书未看”便落荒而逃。

心不在焉地捧着本册子看了半宿，宣珩忽的生出几分委屈来：我亲手布置的新房，怎的自己还不能住了？

话虽如此，第二日撞见姜芮促狭的笑意，宣公子还是挺直了腰杆，云淡风轻地说：“工部条例繁杂，需得再做些功课，过几日才好在圣上面前点火。”

姜芮便也不戳破他，只淡淡道：“漠北近日有些异动，一会儿正好同父亲商议下。”

她说得自然，宣珩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宣尚书。

今早颜夫人已经笑吟吟地拉着姜芮的手，送了她好些礼，又像替儿子邀功似的着人带她去书房看看——不是宣珩的书房，是特意新给她布置的。

颜夫人常年吃斋念佛，从不过问爷俩在忙些什麽大事。她从宣珩口中听了不少姜小姐的故事，一早就指点儿子腾个好房间来讨夫人欢心。

姜芮确实有些惊喜。

她不担心自己在夫家的境遇，但亦未料到如此细致的照顾。阿云替她将随嫁带来的笔墨用具一一拿出来，按着她平日的喜好布置了。如此一看，确是同在姜府时并无分别。

宣家如此上心，阿云自是替自家小姐高兴。但新婚第一日，夫妻俩便一脸肃穆地进了宣尚书的书房，不知在谈些什麽要事，连午膳都错过了。

颜夫人也不恼，径自吃了斋饭，又差人送吃食到书房去，好让他们“边吃边聊”。

如此想来，阿云又有些发愁。

好不容易捱到回门的日子，阿云见两人又同姜太傅一起关起门来一谈就是半日，只得拉着虞夫人叹气。

还是虞夫人心宽。她晒着太阳，慢悠悠地劝她莫要操这份闲心。

待啓程回宣府时，天色已晚。寒风瑟瑟，夹杂了些雪点子。马车里，宣珩塞了个手炉到姜芮怀中，又蹙眉道：“阿云今日怎不知给你带件大氅来？”

手炉散发的熏香味道颇合心意，姜芮舒舒服服地抱住了，方才回答：“阿云知我并不畏寒，穿多了反倒生躁。”

见宣珩似是不信，她伸手贴了下他的手背，取笑道：“夫君倒是怕冷。”

顺手把手炉塞到宣珩手中，姜芮侧过头，假装没瞧见那对迅速泛红的耳垂。这几日，她同宣珩住在一处，言行间很快就熟稔起来。尽管宣公子依旧夜夜宿在书房，但她已习惯了身边的这道气息。

其实她并未觉得有多少不自在。既已成了亲，同枕而眠亦是自然。只不过宣珩有些莫名的羞赧，有时说着话，不知怎的就会红了耳尖，倒像是自己在调笑人家。

姜小姐心中轻笑一声，不再追究这些，转而去想这几日得到的线报。

在他们计划追击工部时，邓忠也没闲着。他出身行伍，早年间征战漠北，在那一带的将士中颇具威望。如今镇守漠北的主帅是他的亲外甥，可以说是把漠北的兵权牢牢握在了手中。

如今眼见局势逆转，漠北果然有了些动静。只是不知邓忠是想借漠北战事敲打一下皇帝，还是在谋划些更要命的事情。不论是什麽，他们接下来都需得加倍谨慎。

姜芮兀自思忖着京中的布置，手指下意识地轻点着车厢。宣珩捧着手炉，静静地看了她一路。

待下车时，雪已下大了。宣珩心念一动，脱口而出：“明日冬至，不若去乌岭赏雪？”

姜芮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应了声好。

“毕竟去年冬至，你我便是在乌岭赏雪时相识的。”她说得一本正经，却惹得宣公子讪讪低下头。

见他有些尴尬，姜芮良心发现，含笑同他讲了之前与许姝会面的事。也不知这段故事的哪里让宣公子忽然心情大好，听完竟趁势问她：“如此说来，待过了年，不如再一道去趟崇福寺？”

他眸若寒星，定定地看着姜芮。姜小姐不自在地瞥开眼，无奈又应了声好。

第二日，雪後初晴。

宣珩兴致勃勃，比往日还早起了半个时辰。他亲自清点着要带的东西，事无巨细，颇为讲究。

姜芮笑他怎的如孩童一般，仿佛头一回见雪似的。阿云在旁抿唇笑着，替她挑了件同宣珩衣着相称的大氅，又仔细给她戴上风帽。

乌岭就在京郊不远处，谈不上多高，也称不上多秀美，唯独梅花长得特别好。京中的文人墨客都爱去那踏雪寻梅，久而久之，去乌岭赏雪就成了京中人们的常见活动。

今日天气极好。虽寒气逼人，但乌岭依旧热闹。

宣珩信步走在前头，回眸带了几分得意地告诉姜芮，这是自己几年前偶然发现的僻静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