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疏让他顺着那监视侍女的线索调查,如今那线索一步步往霍丘国的方向引。若那监视侍女真是霍丘国人,再加上如今自己查到的霍丘国和钱老翁的这桩买卖,也许……这能指向背後那位宣明帝。
宣明帝若与霍丘国联手对付南周,世人会如何看待呢?
君主若叛国,那关内张氏大世家,会和君主站在同一边吗?叶流疏似乎说过,她和北周宰相之子张郎君有合作。
唔。林夜想,看来他得再去和叶流疏谈一谈了。
无论如何,走到这一步,他不会与叶流疏真的成亲了。无论雪荔回不回应他,他都不能让雪荔受委屈。他要干干净净地守着雪荔,等着雪荔。
他的心中人,值得他的珍惜。
想着这些,林夜露出了笑容。
而在旁观三人眼中,少年公子的笑容几多烦恼,几多甜蜜。林夜平时咋咋呼呼脸皮极厚,何时这样羞涩?而羞涩的少年公子面如桃红,眼噙秋波,衆人才懵憧地想到,他只是一个少年郎。
是呀,林夜尚未及冠呢。
他平时本事太大,太厉害。很多时候,衆人都忘了他只是一个少年郎。
少年郎慕少艾,这本应是林夜这个年龄该有的……然而大家都忘了。
林夜回过神,见他们三人发呆,他又更加害羞,脸红得更厉害。分明他和雪荔什麽都没有,但他此时之紧张,宛如旁人的洞房花烛。
他还不能一味羞窘,他还得咳嗽一声,厚脸皮吩咐道:“那什麽,今日之事,你们知道就知道了,但是不要乱传,不要让别人都知道啊。”
粱尘:“为什麽?你想瞒着人?是了,此事必然不能让陛下知道。”
林夜轻声:“倒不完全是那个原因……陛下和叶郡主,我都有法子应对。我也不是不愿公开,我只是不想逼迫阿雪。倘若知道的人多了,许多人便管不住眼睛管不住嘴巴,会影响到阿雪。若为了我好的人多了,不停说不停看,阿雪会不舒服的。”
明景怔忡,茫然:“这不好吗?你若喜欢雪荔,我们帮你,这不好吗?雪荔那样迟钝,若没有人帮你,我看她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醒悟。”
林夜摇头,又轻轻叹气:“我就是怕这样……我不要她被影响。
“我不要大家知道我的心事後,因关心我或敬重我的缘故,去和阿雪说些什麽,去鼓励阿雪些什麽,怂恿阿雪和我在一起。
“我要阿雪自由自在的,做她想做的事,喜欢她想喜欢的,爱她想爱的。我不要人们去影响她,鼓动她,逼迫她。我不要那种结果——似乎她不回应我,便是她对不起我,她做错了什麽。
“我不是哑巴不是瞎子不是残废。我想做的事,自己会去做。想说的话,自己会开口。想爱的人,自己会去追。我不需要旁人助什麽帮什麽,我只要阿雪开心。”
日光出山林,天间此时大亮。明耀的日光落在林夜面前,三个年轻男女对情爱的见解何其天真浅薄,在今日竟听到这样与衆不同的宣言。他们心中触动,见林夜跳跃一下後,朝前奔走,将他们甩至身後。
少年公子满心激荡,穿行在绿林幽海中,衣飞带扬,轻灵肆意。他转头朝他们笑,又仰头望他们身後的日光。他眸子明灿光华,蕴着何等的柔意。
他捧着自己最纯澈的心灵,如痴如醉,珍之若命——
“别惊动我的爱人,等她自己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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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接下来几日,衆人各忙各的。
粱尘和明景去和那霍丘人周旋,林夜一个人带着下属们干活,查将士们的死。他想查出多少人没死,而是被钱老翁的那桩买卖带走失踪了。
孔老六从林夜这里得到了消息,也拍胸脯,保证自己会联络江湖人们,一起查这桩失踪买卖。他们严肃下来,都想知道这些年,江湖人中失踪了多少人。多少人是真的死了,还是只是“失踪”了。
林夜也尝试爬墙去找雪荔。
他没报多少希望。
事实上,他也确实见不到雪荔——宋挽风当真动了怒,防他如防贼,太守府四周被调来了许多暗卫。林夜围着太守府走一圈,不得不承认,他爬个墙,恐怕还没见到雪荔,先会被射成刺猬。
没办法。
林夜调皮地想,等多两日,宋挽风防不住了,自己再想办法。
而他趁这段时间,把正事好好安排吧。若他所料如差,金州应该要出些事了。若那位霍丘探子口中的“卫长吟”将军,真是那般足智多谋擅长布局的话,此时金州的局,应该要开始收线。
林夜与卫长吟其实都在暗处,两国的两位将军,恐怕要在金州交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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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粱尘这一方,好几日干活之馀,百爪挠心。
终于有一日,他在征求林夜同意後,跑去乱葬岗山中另一头,去找了那守着小芸家的阿曾。
深夜星烂,遍地银华。
阿曾躲在树深浓郁处,闭目假寐。他听到粱尘的脚步声,但他不做声。小芸家院子被窦燕布了机关,一般人进入其中,很容易迷路。而粱尘何其坚忍,踅了半个时辰也不肯离开,最後终于在梧桐树上,找到了阿曾。
粱尘神神秘秘:“我告诉你一桩关于公子的秘密。”
阿曾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