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概二十分钟。
“草。”
纪徊青把手中的第七杆烟掐灭,披上外套就朝着楼下走,一盏盏白炽灯迟钝的亮了起来,忽闪了两下,纪徊青已经走到了江闯家门口。
当头顶那盏浑浊的灯再次亮起时,他看见了江闯,那人坐在墙角,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嘴边叼了根烟,白雾散尽後,纪徊青闻见了浓烈的碘伏的味道。
他的目光向下移去,绕过蜿蜒扭曲的十四道疤痕之後抵达了终点。
第十五次,江闯又自残了。
伤口很深,但很巧妙的避开了动脉的位置,纪徊青忽然很想问问,这次下手这麽克制,是因为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自己精心布控的杀人计划因为死亡落了空?
他走过去,没有说话,将江闯嘴边的烟拿了过来,纪徊青深吸一口,随後把那截草木灰落在了那道伤痕上。
江闯茫然的擡头望了眼纪徊青,他後知後觉很小声的抱怨:“有点疼呢。”
“这样可以止血。”
纪徊青倒出碘伏,小心翼翼的擦拭了上去,随後又把绷带紧紧的缠绕上江闯的左臂,全程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点犹豫,甚至连眼神都没与分给江闯一个。
江闯慌了,他问:“你生气了吗?”
纪徊青不说话。
他目光反复打量过江闯左臂上第十五道自残印记的位置,随後,纪徊青捡起那把刀,拉开袖子干净利落的给自己的左臂相同的位置划上了一刀。
“你干什麽!?”江闯拍掉那把利刃,他神色慌张,失了行为逻辑,只有双手捂着那道源源不断冒出血的伤痕。
纪徊青把他的手拿开,他神情漠然又严肃,直勾勾地盯着江闯:“以後,你自残一次,我就陪着你一次,不过我的手不稳,没有你有经验——”
“所以你最好祈祷,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纪徊青冷着脸拉开绷带,随意的包扎上,面前那人茫然的无措的开始落泪,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
纪徊青强硬的擡起江闯的下巴,他把左臂亮了出来:“看到了吗?感受到了吗?一直以来我看着你自残就是这样的心情,你也体会到了吧?”
“是不是并不好受?是不是很煎熬?”
江闯瘪着下巴,他回避了这个问题,直直想往纪徊青的怀里靠。
“你可以抱抱我吗?”
“你可以不说喜欢我,但是你能不能抱抱我呢?”
白皙脸庞因泪水而涨的通红,江闯就和水做的一样,脆弱不堪,却又本事背着纪徊青策划那麽要命的事情。
纪徊青无动于衷的像根木头,他看过去,那双盈着泪的双眼闪烁着,垂尾乞怜着:“抱抱我,不要这麽冷漠,求求你了。”
只听见一声很无奈的叹息在长廊间落了下来,纪徊青伸出双手拥江闯入怀,他拍了拍江闯的後背,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你能不能像爱我一样,这麽爱自己啊?”
江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的摇摇头:“我不懂这个。”
怎麽会有人不懂自己爱自己呢?这不是人活着的第一要义吗?
纪徊青仔细打量过江闯的眉眼五官,他忽然觉得面前的江闯很陌生,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清过江闯。
他喜欢什麽?未来的规划是什麽?想上哪所大学?就读于哪些专业?有什麽梦想吗?
纪徊青都不知道。
这近一年来,他真的有了解过江闯吗?
纪徊青定了定神,决定还是不逼迫江闯,他问:“江闯,我再问你最後一遍,你现在有什麽话想说吗?或者有什麽瞒着我的吗?”
犹豫了会,纪徊青的心在寂夜里格外的吵闹,那人开口:“没有。”
“好。”
意料之内的回答,纪徊青的眼眸黯然了下来,他轻轻捏了捏江闯脖颈,试图从中去获得一丝掌控带来的安全感。
“江闯。”纪徊青叫出了他的名字。
那人“嗯?”了一下。
纪徊青擡起受伤的左手轻轻抚摸过江闯的脸:“你老说想把我关起来,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关起来呢?你会怎麽样?”
苍白的脸颊泛起兴奋的潮红,沿着睫毛弯进入那双变得浅了些的眼眸里,江闯勾唇,很欣喜的应答:“会开心。”
纪徊青此刻做了个决定,既然江闯这麽不听话,非要去一腔热血的去执行什麽□□的戏码。
那就也怪不得他了。
江闯可以不要那短暂的,冲昏头脑的自由意识。
但是江闯必须要留在他的身边,永永远远。
……
2007年12月20日
我要把江闯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