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孟绪初却掀开了眼皮,他似乎恢复了些意识,无焦距的眼珠转了转,看向穆蓉,气息很弱:“……您、您怎么……”
穆蓉连忙拉住他的手,觉得这孩子掌心都是凉的,给他搓了搓,抖着嗓子说:“姑来看看你啊……没事儿的别怕啊……”
孟绪初很轻地笑了下,觉得看上去明显比他怕得多。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阵呛咳,江骞揉着他的胸口,紧张道:“缓一缓。”
孟绪初断断续续咳了一会儿,冷汗越出越多,眉心蹙起。
江骞立刻俯下身,捧住他的脸问:“想说什么?”
穆蓉也看到孟绪初嘴唇动了动,但似乎没发出声,她凑近了些,和江骞一起弯着腰,好半天才听到孟绪初吐出了几个。
他在说:不太对。
“哪里不对?!”穆蓉连忙道。
孟绪初闭着眼,疲惫地摇了摇头,冷汗顺着眉梢滑下,掉在眼尾,就好像他哭过一样。
江骞小心抹了抹他的眼睛,把他轻轻圈在怀里。
孟绪初嘴唇已经有点发紫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一直在发着抖,捏着大衣往里缩了缩,江骞就将他抱紧。
医院已经近了,孟绪初似乎也安静了一些,他外套里的白衬衫湿透了,江骞就解开扣子轻轻帮他擦着汗,还不断说些哄人的话。
这幅场景任谁看都是远超上下级该有的亲密,但穆蓉也没心思说什么了,只在江骞唇角贴上孟绪初耳畔时,稍稍偏过了头。
可就是很突然的,孟绪初身体毫无征兆地抖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新一轮剧烈的咳嗽。
穆蓉猛地回头,在恐怖地咳喘声中看到江骞压紧孟绪初的心口,大声喊着医生,尾音差点变了调。
孟绪初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原本毫无血色的脸硬生生憋出病态的薄红,心跳变得很快,血压却疯了一样往下掉。
短短几秒给医生急出了满头的汗,他一面按着孟绪初的身体上下检查,一面不停地喃喃:“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忽然,他像是作出了什么恐怖的猜测,表情一下子变得扭曲,问江骞:“脱离过敏源了吗?”
江骞猛地一怔。
医生狂吼:“吃什么过的敏!脱离过敏源了吗?!”
“……我知道的只有水蜜桃的毛。”江骞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无比艰难的:“但没吃……他甚至没有碰过。”
水蜜桃?
车上就这么大点空间,哪里来的水蜜桃?
医生愣在原地,转而看向穆蓉:“宴会上有水蜜桃吗?”
突然被点名,穆蓉吓得抖了下,结结巴巴的:“有、有是有但我不知道他他他……而且那些桃子都是削皮再摆盘的啊,我我我我上哪儿找毛去……”
天降大锅,穆蓉都快疯了,“真不是我!”
但江骞现在没功夫管她的申辩,目光沉沉地看着医生,又看向倒在他怀里几近昏迷的孟绪初。
孟绪初咳喘渐弱,但并不是因为好转,而是他连咳都咳不动了,嘴唇绀紫,张着嘴却吸不进空气,吸氧似乎也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医生脸色难看得像要死掉,江骞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浑身的肌肉却都紧绷着。
空气一度陷入冰点。
忽然,江骞动了动,像察觉什么似的用力揽起孟绪初,他托着孟绪初后颈,觉得那里体温烫得不正常,扒开衣领一看,整个脖子都红了,遍布密密麻麻的敏痕。
穆蓉惊呼一声,用力捂住嘴。
江骞视线缓缓移到孟绪初的后衣领,那件浅驼色的、柔软舒适的大衣上。
他几乎是僵硬着手指把衣服从孟绪初身上扒下来,扔给医生,医生翻着衣领很仔细地看起来,浅色大衣混杂细碎的绒毛,不这样凑近了仔细看几乎无法分辨。
好几秒,他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似乎也感到难以想象的震惊:“真就是弄在衣领里面的……”
穆蓉直接瘫在椅子上。
后知后觉感到全身都在发凉,天杀的丧良心的,这就真是冲着把人整死去的啊!
她哆哆嗦嗦翻出一只塑料袋把衣服装进去,打结的时候手都在抖,偷偷去瞟江骞,却见江骞抱着孟绪初一言不发,像在用尽全力压抑着某种暴怒。
窗外光斑明明灭灭,有一瞬间,穆蓉似乎觉得他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被路灯染成了血红。
医院到了,车子稳稳停在大楼前,一群医生护士抬着担架鱼贯而出,车门打开,江骞抱着孟绪初迈出一步。
不算寂静的夜里,医院大楼前循环播放的LED屏投下血红的光,把孟绪初惨白的脸映出毫无生机的红。
医生们快速伸手来接,轻微的颠簸下,孟绪初抖了抖,而后无意识蹙起眉。
下一秒喉头一阵痉挛,他惨白的手指攥紧江骞的衣领,猝然呛咳出一口血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