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说吧,我在听。”
他说:“大夫姐姐,如果我治不好了的话,或者要很贵的钱才能治好的话,你就帮我拒绝。”
我心猛然一揪,厉声说:“说什麽胡话?难不成掉下树的时候,把脑子也磕到了?”
他说:“我是认真的。我们家本来就穷。当时爬树,是因为树上有金蝉子褪的皮,那个玩意儿能买很好的价格。只可惜,我没站稳。”
我随手揉他的头,说:”小孩子别胡思乱想。只不过是我这里没有合适的药材,所以才把你送到京城。”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说:“真的吗?真的不是我活不了了吗?”
我无奈地说:“是的。”
我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孩都喜欢胡思乱想。用医者的话来说,就是喜欢逞个人英雄主义。
所以我必须得在他们面前,清楚地告诉他们,他们平安无事。
孙小平果然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地说:“如果,真的有什麽意外的话,你就去我们院子里的那棵树,往下挖三尺。那里有我卖金蝉子蜕皮赚的钱。”
“然後呢?”
孙小平深吸一口气,瞄了孙二娘一眼,见她还在深睡,就说:“你就把钱给她。然後说,我很爱她。”
我知道孙二娘家的情况。
儿子被强拉着征兵,生死不明。儿媳妇在生孩子的时候难産而亡,老伴儿早早离世。
她一个人,将他拉扯长大。
我心中莫名被这句话触动了。
馀光中,孙二娘合着的眼皮轻轻颤动,而後她转头朝向另一边。
我敛回视线,擡头看向前方。
远方已经隐隐能看见京城的影子了。
远处天光乍现,慢慢泛起了鱼肚白。
我慢悠悠地说:“才不要。”
孙小平着急了,说:“大夫姐姐,你怎麽能这样?”
我说:“我哪样了?这种事情,你应该自己去做,而不是交给我这个外人来做。”
孙小平没说话。
我说:“既然你真的有这份孝心,那为了让二娘她少受点苦,你就更应该把腿治好。等长大了,再回报二娘。”
孙小平沉默片刻後,说:“真的会有以後吗?”
他虽然还小,但也知道现在内乱纷纷,民不聊生。就算是在京城脚下的望花畈,也隐隐能闻到有战火的硝烟。
我向来不是那种会安慰别人的人,此时搜肠刮肚,说:“当然。你还小,还有很远的未来。”
“所以你要快快好起来,保护她,保护望花畈。”
他双手握拳,坚定地说:“好,我一定要好好治好腿,努力活下来,保护你们!”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再说话。
幸运的是,天光乍现时,我们恰好进入京城,一路畅通无阻。
这几年,我也进过好几次京城,去各个医馆卖过药材,多多少少也是有点人脉。
孙小平被送去我常常拜访的医馆救治了,情况很稳定。也正如我所说的,花不了多少钱。
他们喜极而泣,连声道谢。
我将他们安置好後,提出先走。
因为,我突然看见路边摊子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上次白璟送我了一个手链,我多少也得送一个还礼。
我走过去,正打算挑几根。
正巧,摊主是赵大爷家的大儿子。
他抱着棕色的头巾,见到我来了,开心地大手一挥,说:“大夫,你随便挑。你救了我爹的命,这些送你都行。”
我笑着拒绝,掏出了荷包,说:“你也是要赚钱的。”
突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些,这些,都给我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