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向殿下坦白一件事,早些时辰逃得匆忙,这件衣衫还未来得及更换,明着殿下瞧我是一位男子,可我却是一位实打实的姑娘。”
“姑娘?你……是姑娘!”白非鸾笑得嘴角几乎要咧到天边去,掩饰般掩唇咳嗽几声,收回自己的失态,“别见怪,本宫在皇家里没有什麽朋友,见到你这般真性情的人不免欣喜,你要真是个姑娘,那我便要交你这个朋友了。”
“能做殿下的朋友是我的福分,我近来也无处可去,不知可否求殿下收留?”邢莲水脸上显露出几分笑意,试探出声。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落荷收拾。”
白非鸾的话刚落下,凉亭外就传来一道打趣声。
“怎麽?殿下这麽快就看上他了?还要把人留在府邸做客。”
邢莲水听着这道温润的声音,倒听出了一丝酸味,当即告辞:“殿下,我这赶来,有些累得慌,想先下去休息。”
“去吧,让落荷领你前去。”
走前发觉馀清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不动声色地离开。
两人的事情估计八九不离十,这馀少傅,就着刚刚马背上的事没有跟她计较,便让她觉察出品性不错。
家世嘛,也配得上长公主。
*
暮色渐渐湮灭在了无的残光里,雅致茶楼来往的食客络绎不绝。
邢莲水得空换了一身行头,依旧是干练的男装,在一衆食客中掩去身影。
她找着掌柜对了暗号,悄悄潜进了雅间内。
前世归属三皇子阵营的一些幕僚,平日里最喜在此处茶楼约他的同僚谈论大事,她来这也就是碰碰运气,不想真被她碰到了。
她记得白岑谦在这里常年包下一个雅间,他却不常来,她专门挑了他不在的时辰过来,还要警惕着防止跟他面碰面。
毕竟这个房间不是她的。
若是在此处碰见他,她也不知如何跟他解释,他们的关系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
隔壁雅间,陆续落座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细碎的谈话声,邢莲水靠在香扆後静静听着。
“殿下三番两次推敲久达三个月的离花案,话里话外不外乎打压臣等,想要一个他满意的结果,可该审的已然审得差不多,得到的口供跟证物也对不上,放话两日後要臣等拿出罪状,及时在秦将军被扣押牢中时将他定罪斩杀。太尉大人,您的地位在我之上,您得替我想想办法,左右不能让我太过难办,不然悔之晚矣,我这条线断了您那边也不好办。”不难听出男子语气的急迫难堪,甚而是狗急跳墙。
她知,离花案乃是当时最大的叛国案。
“你这是在威胁本官替你做事?”另一个男子语含愠怒,“你做不到不代表本官不能拿出罪状,死人嘴里挖出的东西管他是真是假,你只管按殿下要求的去做,出事有我担着,实在不行,还有殿下挡着。”
短暂的敲门声响起,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顷刻间被打断,“客官,您要的东西做好了,方便给您送进来吗?”
接着便是开门声,小二进门时低眉敛目不敢出声,放下东西就走,生怕惹怒了大人物被无辜殃及。
“可……事发东窗之日便是你我葬身之时啊,大人!”
“那便做到狠绝,让秦将军再无翻身之日,能跟着本官坐到今日的位置,你也是从深海里爬出来的,能比谁高贵得了多少,左不过跌下深渊,再爬起来就是。有殿下兜着,你难道害怕爬不出来吗?”
“门生不敢。”
她暗自纳闷,跟了这样的主子,恐也只能独自咬牙含泪吞。
她初入都城时曾见过他们口中所说的秦将军,不巧的是,他正被押在囚犯人的囚笼里游街示衆。
他的眼神中满满的不甘,却无半分悔恨,一眼就让她记住。
此刻回想起,常年住在边境护着城中百姓的将军,一生为家国劳碌,临到死前还要遭受万民的挤兑,那是怎样一种悲哀。
她得想个法子,解救出这位秦将军。
“谁在里面?”门外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不停的敲门声。
邢莲水暗道,不好。
果然,自隔壁传来杯子落地的哐当声,她跑过去拉开房门,纤细的手紧张得在发颤。
随即,眼中毫不意外地惊诧,他怎会来这。
“你怎麽在这里?”
男子清冽的声音响起,眉头微皱,带着询问,隐忍中声线发颤。
邢莲水顾不上回答眼前人,一眼发现他的异样,尤其是肩膀上正缓缓流出的鲜血。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她心下明了,一把将人拽进房内,转身阖上房门。
走廊上果不其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浑厚清晰的男声响起:“大人,此时多有不便,改日再谈。”
直到那道脚步声远去,再无人打扰,她才渐渐松懈掉浑身的防备,打量着房内的男子。
他移步缓缓靠近她,她稍稍警惕,按住发颤的手:“你想做什麽?”
男子甩了甩发昏的头,眼眸轻阖,倒在了她的身上。
邢莲水顿时心下急躁,担心询问的同时一把扶起他:“白岑谦,你怎样,还好吗?怎麽受伤了?”
她的右手触到他的肩膀,再擡手便发现布满了鲜血,暗暗咬了咬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