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哎……”徐辞言沉沉地叹了口气,才嗫嚅着开口说话,“微臣来找侍郎大人盖印,不想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盖印?”萧衍一愣,顿时想起眼下自个协管吏部的事情来,忍不住喜上眉梢,扬起几分官威,“盖的什麽印,拿来给本殿下瞧瞧。”
“这……”徐辞言捏着文书的手一抖,有些犹豫。
萧衍心底一怒,只觉得这人实在可恶,还敢看不起他来,立马大步上前抢了文书,“让你拿来你就拿!难道是想违命不遵不成!”
他低头一看,神色立马变幻起来。
申请查看实记,怕是买官钱那事……
萧衍心底微微一动,他看得明白,眼下以邑王的身份协领吏部事,只不过是乾顺帝给他镶金边的法子。这些人虽然会敬他几分,但更多的就不成了。
他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得做出几分成绩来,才能好让乾顺帝给他派到实权位置去。
“就是你负责复查官员考课记录?”想到这,萧衍顾不上生气,赶忙发问,“可有把握把事情办好?”
徐辞言面上一喜,赶忙恭敬回答,“禀殿下,只要有这些实记在,微臣保证不辱使命。”
这就是能成的意思!
萧衍喜上眉梢,左右打量徐辞言,不得不说,这位徐员外郎长相实在不错,眉眼间和意如有几分相似。
萧衍好了伤疤忘了疼,早把在淑妃面前的丢人事情抛到脑後去了,他一向视徐出岫为己物,她这麽个哥哥,也“理所应当”地成了自家人。
那徐辞言的功绩,可不就是他的功绩?!
见徐辞言还行着礼,萧衍赶忙把人喊起,一脸鼓励地看着徐辞言,“朝里有徐大人这般的官员,本殿下就放心了。”
你替你爹放心呢,徐辞言心底冷笑,面上摆出几分受宠若惊的表情来,“殿下谬赞,微臣实在不敢当。”
和萧衍演戏,可比和吏部几个老狐狸演戏轻松多了。
“行了,”萧衍现在是越看徐辞言越满意,已经觉得那吏部案的功绩跑他手里了,当下大手一挥,“蔺侍郎不给你盖,本殿下给!”
他气势汹汹,“父皇派本殿下协管吏部,我倒要看看那架阁库敢不敢不认我的印!”
“真的吗?!”徐辞言受宠若惊喜极而泣,一把拽住萧衍的袖口,“多谢邑王殿下!”
“殿下放心,待到尘埃落定,微臣必然向陛下好好表表殿下的功劳!”
一听这话,萧衍放声大笑。
…………
一炷香後,徐辞言拿着盖了邑王印的文书,大摇大摆地朝架阁库走去。
他面上一片沉静,眼眸深沉如潭,哪里有之前那番喜怒于形无能狂怒的样子。
萧衍这人啊,实在是又蠢又坏,看着纸上的鲜红大印,徐辞言缓缓挑起嘴角。
天下官吏这般多,不是每一个都有本事有银子往吏部塞钱的。
那些交了买官钱买通官吏编造政绩的,哪个不是背後关系千丝万缕,和朝里四处牵连呢。
这吏部案为什麽迟迟查不下来,甚至要用到四司会查,不就是因为背後牵扯到的人都不希望它败露麽。
收银子的,大到蔺家小到吏部的小官小吏,都不想断了这条揽钱路子,而那些给两方拉皮条的中间商,更不愿意多年打通的门路一朝尽毁。
而送银子在官员考校中成绩优异成功升官的官员们,也不希望被查出来——轻则被责骂贬官,重了可能乌纱帽不保。
总归银子是花出去了,可不能唯一一点好都捞不到吧。
双方都不愿意被查出来,他们的势力拧在一起,可不是轻易好惹的。
陆雍时那边不愿意鼎力支持,也是为着这点。不然上官同级都被拉下马了,他这个左侍郎不更如鱼得水。
实在是这事太难办,不能一次斩草除根,後头的报复後患无穷。
徐辞言收到乾顺帝暗令查明此事,一个都不能落下的时候,就预备着把锅甩给萧衍了。
最妙的是,邑王天潢贵胄,天然就站在了朝臣的对立面,没人会觉得他得罪百官也要这麽做有问题。
徐辞言大步走进架阁库,顶着董闻惊疑的目光把文书一抵,嘴角噙起一抹笑来。
不知道没了江伯威在旁出谋划策,将军舅舅又远在天边的萧衍,受不受得住百官的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