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为什麽,邱明仁看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动作倒是爽利,很快就过完手续。
而徐辞言收拾收拾东西,可以回家了。
他出了翰林院,就听着南威侯御前失仪,爵位被褥夺下大狱的事情。而翰林院外头这段路上,方从宫里回来的官吏神色各异,有的更是停下马车,拉帘向他问好。
徐辞言心底想笑,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精,见今早朝上那出巨变,也不吝啬于和他打好关系,反正笑一笑说两句话也不吃亏。
他礼数不错地应付了过去,却没有归家,而是来到喉官衙。
皇城正门成天门附近,喉官衙如同毒蛇盘踞于此,尾勒五军都督府,与对岸六部隔街相望,仿佛蛇眼紧盯着这权利之所。
今日早朝,不过一盏茶时间喉官衙就能翻出滕家族谱,这事着实让百官头皮发麻。
特别是滕洪辉自个探头一看,族谱还还当真凭空多出来几行,看不出有僞造痕迹,更是後背发凉。
于是乎,本就少有官吏来往的衙门更是鸟兽云散,来六部当值的官员恨不得绕道走。
杨敬城身正不怕影子歪,也没有避如蛇蝎的感觉,他下了轿从正门进工部,一眼就看见徐辞言站在喉官衙外头。
怎麽回事?
杨敬城眉心一拧,唤人叫他过来,徐辞言笑笑,“下官见过杨大人。”
“嗯,”杨敬城点头,“你怎麽到这来了?”
徐辞言敢光明正大地来,就不怕人问,今日早朝的事闹这麽大,作为苦主,他来看看相当说得过去。
杨敬城听只是这个,不是之便宜弟子被喉官衙的人拿了,心下一松。
转念又想到徐辞言官微人轻,怕喉官衙那群眼高于顶的衙役不让他进去,方想让人替他通报,就见喉官衙里出来个千户打扮的青年,远远地朝徐辞言望了过来。
徐辞言朝那千户点了点头,杨敬城不动声色地看在心底,便让他自去,擡脚进了工部。
喉官衙的人也能扯上联系,他这弟子,当真有几分本事。
“我已经打点好了,走吧。”殷微尘带着他进了衙门,又左拐右拐地进了暗门,一出蜿蜒漆黑的窄道,就是喉官衙的暗牢。
徐辞言方一踏进去,就闻见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混着各种滋味一下冲上面来,几乎让人作呕。
牢房里还有一小旗,见殷微尘进来,冲他行了个礼,也不问跟在後头的徐辞言,快步退了出去。
人一走,殷微尘呼了一口气,浑身上下凌厉冷冽的气息软和下来,他从旁边柜子里取出块布,递给徐辞言,“泡了薄荷,遮着鼻子味道会小些。”
“多谢。”徐辞言点头接过,朝着墙角被铁链拴着的江伯威走去。
江大人一身狼狈,显然是被人用了刑,上气不接下气地躺在那,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忽地擡起头,直勾勾地看向徐辞言。
“你!奸诈小人!”江伯威恨得咬牙切齿,“我是你祖父,你竟然这般算计于我!”
“算计?”徐辞言心底好笑,面上也不免笑了出来,“江大人,你不做亏心事,我又怎麽算计你呢?”
徐辞言神情轻快,看着脚下死狗一样躺着的江伯威,只觉得浑身都舒服几分,“江大人,带头上本参你的字御史,可是您自个找的呢。”
“我入京为官不足十日,若您自个不跳,哪来的本事害您?”徐辞言冷笑一声,弯下腰拽住江伯威衣领,江伯威这般一动,身上的伤口撕心裂肺地疼。
比起身上的疼,心上的疼让他更为难耐,从殿试到後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亲手帮着徐辞言弄倒自己,再想到那考卷上的圈,江伯威简直要吐血。
“人在做天在看,”徐辞言冷眼望他,“你逼迫林袭蕊的时候,怎麽没想着有朝一日她的後代会站到你面前?你收受贿赂的时候,怎麽没想着有朝一日会被人检举出来?!”
“江大人,”徐辞言阴恻恻地笑了一下,白牙在喉官衙朱红的烛光里仿若恶鬼,“你可得好好活着,活到眼睁睁看着我把江家弄垮的那天。”
“到时候,我的祖母,可还在地府里等着你呢。”
“你!”江伯威死死瞪视着他,硬生生又吐出一口血来,“你!”
他浑身一抖,竟是生生被气晕了过去。
牢房里血腥味扑鼻,徐辞言也懒得多待,两人一同往外走。
“你的意思是,江伯威还能爬起来?”仔细琢磨徐辞言方才那几句话,殷微尘拧眉问。
“後宫里,德妃诞育七皇子,眼下肚子里面还怀着一个,哪怕不在意宗人府那边,陛下也会顾忌几分皇子的面子。”
徐辞言叹息一声,裙带关系,永远都是职场中最让人头疼的关系之一。
“对了,”他忽然看向殷微尘,“这几日你在御前侍驾,劳烦帮我看看,有没有那个大臣被陛下骂的?”
“这倒是不难,”殷微尘答,“只是你打听这个做什麽?”
徐辞言唇边冷笑,“江家暂时跳不起来了,可别人不一定呢。”
高道那试,背後必然有人指点,他查不出来,但乾顺帝一定可以。
徐辞言仔细算了算,他来京城不久,官职低微,怎麽着也不该碍了幕後黑手的眼。
只是……除了江家和他有仇外,徐辞言深知自个身上还有另一桩大仇。
白巍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