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交错,他倚在窗边,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指节苍白修长,缓慢地转动着,烟草在指尖倾斜,像一只栖息的蝶。
那双眼睛,比窗外的夜色更深一层,带着毫无波澜的淡然,却在她看过去的刹那,泛起了涟漪。
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划过他的眉眼。
苏却的心弦仿佛被人猛地拨了一下。
她突然明白了这一切。
是他。
是他让主持人点名,让她站上舞台,让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让她的翻译被正式认可,让她成为今晚舞台上独一无二的焦点。
她的手指微微收紧,又慢慢放松。
她转回头,看向台下的观衆。
灯光洒落,苏却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话筒,缓缓开口——
“语言之所以成为流亡者最後的国土,是因为它不仅仅是沟通的工具。”她的声音平稳,带着她特有的自信。
她缓缓讲述自己在异国的经历,那些在图书馆里推敲文字的深夜,那些对身份认同的困惑,最终在这个故事里找到的答案。
“所以我选择用‘国土’这个词。因为对流亡者而言,语言不只是避难所,更是永远不会被夺走的疆域。”
她的声音落下,全场沉默了一瞬。
然後——掌声如雷鸣般炸开。
导演第一个带头鼓掌,随後是主演团队,许多观衆也纷纷起立,给予她最高的认可。
苏却仰起头,心跳剧烈,皆是满足。
掌声在耳边回荡,像一阵簌簌翻涌的潮声。
这是她的高光时刻,她的声音在这个殿堂里被听见,被尊重,被爱戴。
可她的心跳却开始失去章法,所有的情绪在掌声的间隙里轰然倒塌,化作一缕幽深的思绪,引着她看向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不在台上,不在闪光灯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直接朝後台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这样急切,可她就是想见他,想第一时间告诉他——她很高兴,他懂她,他知道她的热爱。
她穿过人群,掠过簇簇灯火,推开後台侧门,走进那片昏暗的走廊。
然後,她的脚步在窗前停住了。
那里,果然有一个人。
江津屿静静地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烟。
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来,甚至连头都没擡:“答得还算满意?”
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刻意收敛的温柔,像冬夜里漫开的醇酒,让人微醺。
苏却看着他,胸口止不住起伏。
她知道,他一定提前做过调查,才会知道她对这部电影的特殊情结。并动用了什麽关系,才让这个事情发生。甚至主持人的那句引导,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的手笔一如既往,无声无息,却无处不在。
她本该说些什麽,可她只是站在那里,半天没开口。
江津屿看着她出神的模样,挑了挑眉,慢慢走向她。
苏却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伸出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温热的触感若有似无地摩挲了一下。
她猛地回神,後退半步。
“你!”她瞪着他,耳尖红透了。
江津屿低低一笑,眼里带着某种轻佻的戏谑:“刚刚在台上那麽大胆,现在反而害羞了?”
苏却吸了口气,调整好情绪,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语气认真:“江津屿。”
“谢谢你。”她轻声道,“让我被世界看到。”
江津屿垂眸看着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眉宇间带着浅淡的笑意,指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那支未燃的烟。
“那……你要怎麽谢我?”
他的嗓音压得极低,像是一缕从喉间溢出的浅雾,轻飘飘地绕上耳尖,烫得人心口发麻。
苏却被这声音激得一颤,心跳在胸腔里翻腾。
她想反驳他这疏懒轻慢的语气,可一擡眼,对上那双含笑的黑眸,竟然莫名地失了平时的锐气。
他太镇定了,笃定她不会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