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蕴见她愣在原地,便赶紧站起身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周浮也顺势在怔愣中看到茶几上放着的半包烟。
“哦,那个是,”薛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便温声解释:“我抱你进来的时候,你的包掉在地上了。”
她没有戒掉烟。
一天也没有。
她还是那样,瘾谈不上重,只是隔三差五,在脑子里的灵感被榨干,或者是工作遭遇挫败之後,会想要来上一根。
也许这样就算是瘾重?大概吧,周浮也不太明白,她身边抽烟的人不多,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完全没有到离了香烟不能活的地步。
所以周浮也觉得很奇怪,她这次不过就是要来亚城两天而已,这包烟完全可以不带,就算是烟瘾犯到无可救药,到附近的便利店偷偷买一包就是了。
但她还是带了。
而且就那麽大喇喇地放在了包里。
“对不起,我之前答应你要戒烟的……”
鬼使神差一样。
“是因为这个,你才睡不着的吗?”
周浮也觉得自己确实是有点卑鄙了,当时薛蕴发现她抽烟的时候,她怕薛蕴因此对她抱有什麽看法,立刻指天誓日地说要戒烟。
结果那麽久时间过去,却一点行动也没有。
“也不全是。”薛蕴却只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重新坐回沙发里,将打火机轻轻地放在她的烟盒上,“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更准确地来说,薛蕴在想谢亭恕今天说的那句话。
‘你是说两个人一起粉饰太平带来的稳定吗?’
粉饰太平。
这四个字对薛蕴来说,确实是有些太尖锐了。
不是忍让,不是包容,而是粉饰太平。
这导致在回来的路上,薛蕴时不时就会走神,导致他就连车都不敢开太快,生怕出事儿。
可他也没想明白这四个字到底哪里难听,或者说不该难听到让他魂不守舍。
直到抱着周浮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她的包掉在地上,烟盒和打火机就那麽直白地摔了出来。
而薛蕴在那个当下,竟然没有感觉到意外。
他并不觉得自己被隐瞒,被周浮骗。
因为她没有戒烟这件事,其实一天也没有瞒住过他。
在英国的时候,薛蕴就发现周浮经常自己躲在书房抽烟。
这实在是太好发现了,因为他进到书房里的时候,书房的窗子永远是开着的——为了疏散烟味,通风透气。
後来回了国,两个人见面反而变少,周浮抽烟的次数也变得更频繁,有时候和他打着电话的时候都会有几秒钟接不上话的空档,那个时候就是在抽烟。
只是她说在戒,抽得越来越少了,薛蕴就愿意去信。
甚至会在潜意识里给她找一些无法戒烟的借口。
“关于抽烟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
今晚的薛蕴有些奇怪,周浮有些不安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眼睛水水的,带着些紧张看着他。
“你在想什麽事情呢,可以说给我听吗?”
因为薛蕴总是无法抵抗周浮这双眼睛。
这双无论喜怒哀乐,厌恶与喜爱,都完全藏不住的,可爱的眼睛。
薛蕴二十四岁,第一次见到彼时还是初中生的周浮时,就觉得这女生跟其他女同学都不大一样。
因为她的眼睛是透的,里面是藏不住的少女心事,和这种教育相对落後地区其他女孩子眉眼间那种被迫尽早懂事所带来的疲惫与麻木,是一眼可见的区别。
那时薛蕴就觉得,无论这个女生家境好不好,她的父母人应该很好,这样的孩子,会很细腻,有凝聚力,适合当班干部。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一些胡思乱想吧。”
後来薛蕴离开了小镇,去过其他学校任教,然後留学深造,再回来,还是投身于教育行业。
在大学里,他见到过很多和周浮一样的小镇女孩,也见过无数家庭优渥的高门子弟。
他不再是当年青涩的支教老师,他变得成熟,稳重,见多识广。
却还是在那个重逢的夜晚,在看到那双眼睛里直白的爱意时,忍不住为之动容。
人永远都是无法抗拒阳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