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1章你们是谁?
电话打通的嘟嘟声传来,在安静的堂屋里清晰入耳,陈耘看着郁从言握着手机的手,视线落在他干净到指甲上,下意识把自己全是泥垢的手往後藏了藏。
他想说什麽,但还没来得及,电话就接通了,陈德明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开,混合着乒乒乓乓的声音一齐钻入耳朵,陈耘下意识身体开始发抖。
郁从言看见了,微不可查地蹙了眉头,朝电话那头说:“你好,请问是陈耘的家长吗?”
陈德明的声音粗犷而浑厚,不知道是不是郁从言手机音质太好,清晰得如同在耳畔。
他说:“你谁啊?”
郁从言把老师的身份用到底:“我是陈耘的老师。”
本想由老师的身份引起家长的主意,却没想到说完这句话,那边突然炸了:“什麽他爹的老师!我说了陈耘不读书了!不要再打电话来给我!”
郁从言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已经被挂断。唐适问他怎麽了,郁从言没说话,擡眼看向站在一旁垂着头的陈耘。
陈耘早知道这通电话的结局,他有些内疚,但又不想放弃最後的希望,只好擡起头看着郁从言,请求:“我去喊他吧,老师。”
脚步还没挪动,就被郁从言拉住,“别去了。”
陈耘一愣,仰头看着他,目光落在他皱紧的眉头上。
“我会和他好好说的,老师。”陈耘不知道自己的承诺是不是管用,但想了想,还是说:“我会劝他让他不要再对老师发火了,老师可以不要走吗?我知道他在哪里,我跑过去再回来只需要十分钟,老师,等等我可以吗?”
他越说越急切,直到郁从言拉着他的手松了。唐适说:“没事,你去吧,不用跑,我们不走。”
陈耘看见郁从言默许的神色,立马拔腿往外跑。
陈德明的去处不难猜,因为带着陈慧,他走不远,村里打牌的去处只有一个,是一个村户家里,陈耘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到,果然看见陈慧在那户人家门口,门口没有人,拴着一只大黄狗,陈慧正面对着嚎叫的黄狗嚎叫。
陈耘心一惊,连忙跑过去问她:“怎麽了?”
陈慧显然已经哭了一会儿了,却没有人管,她脸上挂着泪,因为脸不干净,泪痕都是黑色的,她哭得抽噎,打着哭嗝,一转过来看见陈耘,眼睛都亮了,喊他:“哥哥!它咬我!”
陈耘看着还在嚎叫的大黄狗,眉头皱起来:“咬你哪儿了?”
农村的看家狗除了主人都不认,谁来都会叫,近身也是真的会下口的,陈耘连忙抓起陈慧,四处查看她身上,陈慧哭过了,撩开自己的裤腿给陈耘看:“这里!”
陈耘一看,她小腿上赫然两个牙印,已经渗出血来,伤口周围还有一圈青紫,看着都疼,十岁不到的小女孩,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都哑了。
他抓起陈慧就往屋里走,还没进去就已经听见叫喊和麻将的碰撞声,陈耘推门进去也没人管,一个狭窄的小屋里,大白天,开着一盏已经被烟熏黄的白炽灯,唯一一个透光的小窗户被人用报纸糊住了。屋里昏暗又混乱,乌压压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臭味,地上也全是烟头,陈德明就坐在一堆男人中间,一张桌子四个方向,各坐一人,中间是刚垒好的麻将。
陈耘鼓起勇气喊了一声:“爸!”
陈德明没应,叼着一根烟咂了一口,骂了一句:“他爹的,这个牌!打得人冒鬼火!”
旁边有人在笑着说风水轮流转,陈耘又喊了一声,这回声音大了许多,有人注意到陈耘,扯了扯陈德明的手,说:“诶,你儿子来喊你吃饭了!”
陈德明一擡头,看见陈耘站在那里,他登时横眉竖眼,很不情愿的模样:“没看到我在打牌啊!喊什麽!叫魂啊?牌运都被你个倒霉催的叫没了!”
陈耘一愣,没敢说有老师来了,先说:“小慧被狗咬了!”
陈德明斜瞟陈慧一眼,又抽了一口烟,屋里角落坐着这家的女主人,听到这话冒出来,问:“怎麽被咬了?我家狗不咬人的,你肯定去逗它了吧?”
突然,陈德明毫无预兆地站起来,隔着两步远,动作却很快,一脚踹在了陈慧小腿上,陈慧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翻在地,哇一声又哭起来,陈耘懵了,赶紧去扶陈慧,听见那个女主人喊了一声:“你干嘛?”
陈德明高高站着,这一脚好像把他输钱的郁闷全踢出去了,他把烟放在嘴里猛抽了一口,将烟头丢在地上,烟头弹了两下,和一堆同类混合了,陈德明似理智回笼了一些,却仍旧高高在上,问:“咬哪了?”
陈慧哭着说不出话来,陈耘不敢擡头,蹲着看着地板,强忍着眼泪,说:“小腿上。”
陈德明蹲下去翻陈慧的裤腿,陈耘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动手打自己,身子下意识往後偏了偏,却被陈德明看到,他看着陈耘,突然笑了一下,陈耘一愣,不敢再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