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道观!
他还在道观!
彼时道观中,帝王已带着一衆朝臣离去,兵荒马乱一夜後,道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崇王府亲兵跟随在队伍最後,直至队伍消失在林道上,道观内走出一抹身影,兰玉阶身着披风藏在暗中,望着队伍消失的方向,拂袖回了禅房中。
推开门後,入眼见暗卫在给萧烨廷更衣,肩上还缠着纱布,手臂因肩伤行动不便,只能由着人伺候。
萧烨廷见到来人时,示意暗卫先离开,眨眼间禅房只剩两人面面相觑。
兰玉阶瞥见他的伤口并未说什麽,果断谈起今日的计划,“燕赫如今不相信你,你还如何随他进皇陵?”
萧烨廷动作缓慢穿衣,低声道:“我安插了眼线在朝臣中,若燕赫不动手,自有人替他动手。”
尽管如此,兰玉阶的疑心仍旧未消,神情凝重打量着他,“倘若失手了呢?”
萧烨廷更衣的动作顿住,偏头看向他,皱起眉道:“你质疑我?”
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出现了信任危机,自两人联手起,兰玉阶从未对他産生过怀疑,所以他从来不会让自己行事出现差池,正因如此才能换来兰玉阶多年无条件的信任。
可此时此刻,兰玉阶不仅怀疑他安插的人,甚至怀疑他。
兰玉阶捕捉他神色异样,察觉方才所言欠妥,为了计划顺利,不得不用解释安抚道:“大事当前,我不过想确认一番。”
萧烨廷紧抿着唇,也顾不上伤口撕裂,快速披上甲胄,收敛起一向玩世不恭的神色,手握长剑行至他面前,直视他道:“我能用命去还你的知遇之恩,但我绝不容许你对我的忠心有一丝怀疑。”
兰玉阶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双眸却毫无感情,倘若换作从前,他会毫不犹豫相信萧烨廷,可从他得知萧烨廷私会兰沉後,他对此人已做不到毫无保留。
但成功当前,燕赫未亡,他还需萧烨廷起兵逼宫的能力,一旦燕赫毫发无伤,他必将要萧烨廷起兵弑君。
只有这样,他才无需背这乱臣贼子之名,清清白白登上摄政王之位。
兰玉阶暗自平息内心的怒气,温声说道:“你且放心,我对你从不怀疑。”
萧烨廷从他身边经过,开门前忽地顿足原地,扭头用馀光看他,“既不怀疑,又为何不肯相告兰沉所在之处?”
兰玉阶嘴角的弧度渐渐趋平,缓步走到桌案给自己倒了杯茶,背对着他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萧烨廷深知他此刻不会相告,咬了咬牙,果断开门离去。
待门阖上之际,兰玉阶将手中的水壶狠狠砸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呼吸变得粗重,他盯着粉身碎骨的茶具,莫名冷哼了声。
今日过後,除了兰沉,他要让其馀人全部去死!
他要像兰沉昔年所言,不让世间浑浊玷污自己分毫,一清二白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让後世只能歌颂他的功名!
一声哨响後,兰玉阶打开门,只见门前站着黑压压的一片死士,这些皆是兰氏耗费毕生心血训练出来的杀手,成败皆在今日,他绝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意外出现。
“衆将听令。”兰玉阶负手于阶前,“燕赫若死,杀萧烨廷,燕赫若不死,严防死守此处道观,不得有误。”
“是——”
号令之下,黑压压的死士眨眼消失眼前,兰玉阶朝皇陵的方向望去,直至天边残阳如烈焰般炽热,仿佛苍穹被点燃,金红交织的天际出现一声巨响!
兰沉埋在臂弯里的脑袋瞬间擡起,瞳孔收缩,慌张贴着墙壁细听,试图告诉自己方才的巨响只是他的错觉,只是他被困许久後,因为焦虑而産生的错觉。
可紧接着响声再次传来,他屏着呼吸跪在墙角,意识到这并非错觉後,双手紧握成拳,狠狠敲打着面前的石墙,一下又一下,撕心裂肺大喊,“不要,不要,不要——”
燕赫绝不会死的!
绝对不会的!
。。。。。。
时间漫长流逝,吞没了兰沉所有的情绪,四周漆黑如墨,伸手难触丝毫光明,他在这绝望和沉寂达到顶峰时,石门悄然打开,一束光线穿透黑暗,映出一抹背对着光的身影,来人在门前静静伫立,目光停留在角落蜷缩的兰沉身上。
“为兄的好云泽。”
此言一出,兰沉倏然从地上起身,不顾一切朝着他的身上扑去,“兰玉阶!你放我出去!”
兰玉阶接住他瘦削的身躯,挡住他出去的脚步,攥着他的手腕把人拽到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他道:“告诉你个好消息。”
“我不听!”兰沉情绪失控,朝他啐了口,“你现在无论说什麽,我都不想听,我恶心!”
兰玉阶不怒反笑,轻轻拨开他凌乱的青丝,打量着他狼狈憔悴的脸颊,满脸心疼道:“乖,你会想听的,因为燕赫已葬身皇陵,你只能听我的了。”
听闻噩耗,兰沉身躯一僵,耳畔嗡鸣,世间仿佛骤然寂静,心跳如雷,一时难以分辨是事实还是梦境。
燕赫死了。
不会的。
他还没告诉燕赫,他不想离开了,他们会长相厮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