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掀起眼皮子来看她:“收入可低得很哦。”
闻染很平静的说:“那是一开始。”
很奇怪的,昨晚跟许汐言聊完以後,她心里多了份笃然。好像许汐言拨云见日的,让她看清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舅舅又睨柏惠珍一眼:“你就这麽由着她胡闹。”
柏惠珍赔笑脸:“调律师也是份工作嘛。”
舅舅一脸“你们真是拎不清”的表情摇头,翻一页报纸,嘴里毫不遮掩的嗤出声:“这老房子真是亏本,养你们这些一个两个不争气的。”
闻染还要说什麽,柏惠珍一搡她的胳膊,把她推出去了。
闻染骑车到学校,刻意在车棚里仔细打量,眼睛一亮,果然看到了许汐言的那辆素黑色山地车。
她不露声色,跟着学生流走往高二五班的教室。
下了早自习,陶曼思来叫她一起去买早饭:“昨天生日怎麽过的?”
“我妈用鱼烧了年糕,还买了弄堂口那家的蛋糕。”
“你们家弄堂口那家哦,好吃的来。”
“他们家现在出切片蛋糕了呀,我下次给你带。”
每每对陶曼思隐瞒她与许汐言相处的一些实情,闻染心里都有些愧疚。
可又实在不知该怎麽说。
那些心思太复杂,也太微妙,像蔷薇花丛里不按规则生长的藤蔓,闻染不觉得有人能感同身受。
只能成为她一个人私藏的秘密。
她和许汐言的相处,好像值得浓墨重彩的记上几笔。
其实掰碎了洒在日常的生活里,她和许汐言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
——修正一下,也不能说少,不过都是她的单向箭头。
比如还是会一趟趟拉陶曼思在课间去上厕所,路过五班门口,假装不经意的往教室里面瞟,许汐言有时在,有时不在。
比如还是会在课间操的时候拖慢一点步调,等到算着许汐言和白姝差不多该下楼了,她便和陶曼思一起下楼,隔着几阶楼梯的差距,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望见许汐言那缭绕的卷发。
比如下了晚自习去车棚,大多数时候许汐言是不在学校上晚自习的,不过偶尔她也在,便能遇到她在同学的簇拥下来推车,在破除了刚开始跟她陌生的距离感後,她其实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那种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如果用老式日历来撕扯,大概足以裹成深秋的一件风衣。
再然後海城迎来难得的落雪,便要跨年了。
陶曼思问闻染:“跨年那天你怎麽过呀?”
今年的元旦无需调休,三十一号丶一号丶二号这三天,正值周六丶周日丶周一。
但对苦命的高三生而言,她们只休三十一号丶一号这两天。
连休的一个周末,对高三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毕竟一月就要迎来全市统一的高中联考。
虽然不算什麽重要考试,成绩排名甚至不如一次月考来的珍贵,但到底顶了“联考”的名号,要是真出什麽岔子,是要影响高中毕业的。
闻染这种胆子小的,自然老老实实学到额头冒油光,边沿起了颗很小的痘。
这种情形下,下早自习後去食堂买早饭已算难得的放风。闻染边走边回答陶曼思:“应该就在家吧,你知道我舅舅规矩大的。”
陶曼思咂了一下嘴:“知道是知道呀,还想着今年会不会例外,本来想叫你周六那一天一起去海洋乐园玩。”
“和你表妹一起呀?”
陶曼思的表妹,闻染也认识。
“不是呀,几个文学社的同学叫我,我就答应了,反正我爸妈又无所谓的。”
闻染点点头:“这样啊。”
她更不想去了,本就是内敛性子,不太适应跟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陶曼思问:“你说我那天穿什麽呀?那件白色大衣好不好看?”
闻染笑了:“怎麽,不止文学社的同学,张哲文也要去呀?”
“不是的呀,是许汐言。”
闻染脚步一滞,在陶曼思发现以前,又不露声色的继续往前。
忽然想:暗恋一个人大抵就是这样。
那些微妙的停步丶向前,好似小步舞曲,全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听到的旋律。
她在入冬的校园里跟陶曼思并肩走着,踩着浅灰水泥的地面,慢吞吞的问:“许汐言……”
在旁人面前说起她的名字,好像都要打个磕巴。
定了定神:“……怎麽也要去呢?”
“罗欣频是五班的嘛,大概顺口邀请了她,她同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