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有道突然开口:“煜儿你这几日就在太子府上住着吧,正好朝中休沐宣儿这几日也有时间照顾你,你这三心二意的性子没个人在身边护着指不定又怎麽折腾自己。”
“我还是回丞相府吧……”柳煜现在有点不知道怎麽面对郑宣。
“柳丞相最近几日忙着接待来访的宾客,自己都是抽身乏术怎麽有着精力操心这些,那些姨娘又怎会真心实意的对你好。云章还是在我这里住下吧,一日三餐,茶水点心,太子府的厨子肯定不会让云章失望的。”郑宣突然开口劝他。
柳煜望着他那双温柔到像是盛了清泉的眼眸,想要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勉为其难和逢场作戏。只是越是细细品味,越能感受到那水眸深处藏有的炙热,柳煜像是被烫到了般稍有触及便不敢细想。
最後柳煜还是对自己软了心,他默默告诉自己这是最後一次纵容自己,等三天过後一定要跟郑宣说个清楚。
……
太子郑宣在民间口碑极好,温和稳重丶体贴优雅,这几年也是蝉联京城女子最想嫁的如意郎君榜首。这是郑宣确实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无论是官场逢迎送来的清白美人,还是青楼窑子里的妖艳花魁,这麽些年,用尽手段,也没人能得个名分进得来太子府的大门。
对于未来的太子妃,京城一干养在深闺的姑娘可谓是又羡慕又嫉妒。柳煜这几日也不知哪来的运气将这本属于正宫的椒房之宠体会了个彻彻底底。
养伤这几日,可谓是枯燥之中别有乐趣。中药虽苦,但架不住有人温声细语的喂你蜜饯;卧床无趣,但临窗博弈间在听些京城趣闻倒也没那麽枯燥;深夜毒发,郑宣总是衣不解带的守上整夜,万事亲历亲为,细节之处才见用心。
柳煜常常扪心自问,这样一个温柔体贴的心上人又有谁能把持得住继续做那柳下惠呢?
但他偏偏什麽也不能,不能挑明丶不能心软丶不能深思,在短暂的馀生和漫长的青史面前这已经是他们能拥有的最好结局。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逝琉璃碎。这世上所有的幸福美满都是意料之外的短暂,就连这能够朝夕相处的三日休沐都结束的格外飞速。
上午辰时郑宣上朝未归,柳煜便闲来无事随处看看,走着走着就绕进了太子的书房。
自古文人官僚都格外重视书房,甚至远胜于自我享受的内室和充当门面的前厅。
而太子府的书房有格外大气华贵,墙上挂着的是前朝名士的字画,砚台上放着的是磨到一半献安金辉墨,就连放笔的笔架都是用小叶紫檀雕刻的佳品。
怪就怪恭宣王眼尖,在这麽多好东西中,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檀木书架最底下的一个金丝楠小木盒。这种成色的金丝楠动辄上千,万金难求,佛珠项链的绝佳原料。然而主人却财大气粗的将其掏空,做成个也不算大的盒子。
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麽宝贝?
介于郑宣多次表示过柳煜在太子府可以随意进出丶不问自取,故而柳煜也没跟好奇心多做斗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个金丝楠木的小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不过些平常物件,小孩子的弹弓丶一方做工精细的手帕外加上几幅泛黄的信稿……
但当它露出庐山真面目时,柳煜却怔怔的愣在了原地,那些本该藏匿在记忆深处的旧物,如今却被一股脑儿翻出,连带着跨越时光的酸甜苦辣一起涌入堆满了他的心头。
如果记忆没有骗人,那副弹弓是他随手送给郑宣的礼物,手帕是长公主府的定制款,角落上还绣有他的名字,而那几张信纸上面盛着的正是柳煜少年时期有点江湖气息的字迹。
柳煜还震惊在旧情中久久不能回神,就连看门的仆人传信说太子下朝了都充耳不闻。恍恍惚惚的擡起头就看见郑宣正半倚在书房的门口看他,那双眼睛像是三月的春风温和且克制,却看的柳煜像是被捉奸在床般俱足无措,手里的信纸在不知不觉中散落了一地。
柳煜怕他因此恼怒,赶忙将手中仅剩的几张纸压在箱底,谄谄地冲门口那人扯了个还算标准的笑容:“殿下这麽快就回来了啊,那个…在军队野惯了,就有些忘了礼数和规矩。”
那人逆着光杵在门口,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道:“云章说的哪里的话,是我如此大意失了体面,好端端的一颗心就这麽叫人看去了。“
嗡的一声,柳煜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有恍惚觉得自己癔症了。他这话究竟是什麽意思…
时光不老,落日流年;
情深几许,岁月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