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她露出一个轻快的笑容,眼神温和,像是初夏的阳光,“看来我们这次真的要成老朋友了。”
“你总是这麽乐观?”伊恩挑眉,随口问道。
“乐观是一种策略。”玛丽安轻笑,声音带着点沉稳的温柔,“如果不乐观,我现在可能已经哭着去找酒吧老板借钱了。”
“借钱?”
“是啊,毕竟这杯鸡尾酒还是有点超预算。”她歪了歪头,眼里闪着一丝狡黠,“不过别担心,我只是开个玩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看不出来。”伊恩端起自己那杯威士忌,“你总是在酒吧喝这麽甜的酒,像是在用糖分麻痹自己。”
“也许吧。”出人意料的,玛丽安没有反驳,反而轻轻点了点头,低头看着手里的酒杯,“甜的东西确实让人放松一点,至少短暂的那种。”
伊恩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玛丽安不像这里的其他人那样用噪音填补空白,也不像有些醉鬼那样用酒精发泄情绪。她显得很安静,但这种安静并不让人觉得冷漠,而是带着一种微妙的力量,让人想要接近。
“那你今天又在放松什麽?”伊恩问,试探着想了解更多。
“哦,这次是为了一场完美的失败。”她擡起头笑,眼里带着点调侃,“我试图烤一盘饼干,但它们全变成了黑炭。”
“听起来像是灾难。”
“是灾难,但也是艺术。”她轻轻耸肩,“你知道吗?那些烧焦的饼干看起来像是现代雕塑,我还拍了张照片留作纪念。”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轻柔,没有一丝抱怨,仿佛这些糟心的事只是她生活的调味。
伊恩忍不住笑了一声:“艺术家玛丽安?”
“没错。”她自嘲地举起酒杯,像是在自我庆祝,“从明天起,我的黑炭饼干就要申请进入现代艺术博物馆了。”
两人就这样聊了一会儿,话题从玛丽安的“艺术品”聊到芝加哥的天气,再到酒吧里那些千篇一律的醉汉。玛丽安的语言总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智慧和幽默,像是能把生活里的灰暗都过滤成暖色调。
“那你呢?”她忽然问,“你总是独自来这里,是在逃避什麽,还是在寻找什麽?”
这个问题问得很直接,却没有任何审视的意味,只有一点点好奇和真诚。
伊恩一时不知道怎麽回答,倒也不觉得冒犯,他的目光转向手里的酒杯:“只是习惯了。”
“习惯了什麽?”
“这里的噪音,”他顿了顿,思考着怎麽把话说得更简单,“和这里的安静。”
玛丽安静静地听着,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那你喜欢这里的哪一部分多一点?”
“都不喜欢。”伊恩随口回答,语气带着点惯常的冷淡。
“那为什麽还来?”
“因为别的地方更糟。”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後轻轻一笑:“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玛丽安的回答让伊恩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原以为她会像别人一样劝他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者尝试改变什麽,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这时,凯文走过来,把一盘花生放在吧台上:“今晚的特别赠品,给我们酒吧最热情的客人。”
玛丽安低头看了一眼盘子,笑了:“热情的客人?凯文,我刚才是不是消费超过了你这儿的标准?”
“你消费的是氛围。”凯文打趣道,朝她挤了挤眼睛。
“那看来我还挺值钱。”她擡起酒杯朝凯文点了点头,“谢谢,我会珍惜这盘奢侈的花生。”
凯文大笑着离开了,伊恩看着她从盘子里拿起一颗花生,慢条斯理地剥开,像是在认真对待什麽珍贵的东西。
“你总是这麽认真?”他忍不住问。
“认真对待每一件小事,是生活的仪式感。”玛丽安回答,嘴角带着一点玩笑的弧度,“不然的话,生活就只剩下无聊了。”
“仪式感听起来很累。”
“也许吧,但比起没有目标地混日子,我还是喜欢让自己感觉到活着。”她笑着,眉眼弯弯。
伊恩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安静地剥下一颗花生放进嘴里。
像她这样的温和和明亮,是天生的吗?伊恩忽然想起了一些很久没有认真想过的事情,也可能是刻意逃避——那些让他感到复杂丶矛盾丶甚至是无处安放的情绪。
玛丽安察觉到了他的沉默,停下手中的动作,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下次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教你怎麽把饼干烤焦得更艺术一点。”
“我可不想吃焦饼干。”伊恩扬了扬眉。
“哦,那看来你也需要一点仪式感了。”她放下酒杯,轻轻耸肩,“别担心,我是个好老师。”
她的话不急不缓,既不热烈,也不冷淡,却让人感到意外的舒适。
伊恩低下头,手指轻轻敲了敲酒杯。沉默在两人之间生根发芽,但奇怪的是,这种沉默不像他熟悉的那样令人窒息,反而像是能让人稍稍喘息的清新空气。他没有再说什麽,但隐隐觉得,今晚的喧闹,似乎也没那麽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