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屏风後,但似乎总是很爱听她说一些能掀起震动的事,比如抓到了某个大官的小尾巴,又或者撬掉了某党的重要人物。
她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因此每次都能感觉到楚正则不作声的愉快。
凡是能让人不太平的,他都乐意听。
……倒是和他方才的厥词很是相称。
“殿下。”她无奈道,“你为了挑起帝相内斗,多年栽培的掌柜说杀就杀,这让我怎麽放心与你合作?”
楚正则:“自然是背叛我者不得好死,他背叛我,死得有用是对我最大的回报。罗刹与本宫既是合作,便是各取所需。就比如现在,你一定是对本宫有所图谋,才会刻意来寻,不是吗?”
相月白抱刀而立,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楚正则面容的细微变化。看起来说的是真话。
二掌柜背叛了他?投向的是谁?相党吗?
这太子殿下真是毫不掩饰地……
又是一个疯子。
太子殿下的疯劲儿显然与虞子德不同,虞相为人颇为神经病,喜怒无常,但深究便会发现他发疯只是顺便,实际上要达成的目的一个不落。
楚正则不是,这疯病患者外表以温润掩盖,内里是真情实感地希望天下大乱。
相月白默默吸了口气,“殿下,你可真是条贼船啊。”
楚正则看起来对她的大不敬很满意,“本宫的确与黑罗刹一见如故。”
相月白觉得她被骂了。
说罢,楚正则一擡手,敲了一下抱在怀里的手炉,相月白什麽声音都没听到,但凭着武人的灵敏,还是感觉到了空中传来的震动。
随後,暗门再次打开,岑道被放了进来。
相月白恍然大悟:“袁春想必耳力异于常人?”
楚正则颔首微笑。
甫一进门,岑道便疾步迈向相月白。“你怎麽样?”
见相月白摇头,他才缓和了紧蹙眉眼。
烛火被疾掠而过的衣袍带得摇晃了一下。太子殿下拨了拨灯花,笑着望去:“客人方才直言本宫名讳,可谓是大不敬。”
岑道:“若论大不敬,殿下开这销金窟,岂不是更胜一筹。”
楚正则并不生气,他甚至饶有兴致地问:“咱们黑罗刹是四界七道巷的恶鬼头子,客人呢?是如何得知……本宫才是销金窟幕後之人的?”
这也是相月白想知道的。她默然侧首。
岑道却在看着楚正则,他面具後的眼神复杂,似乎有很多事想问,但他只是含糊说辞:
“殿下曾救过在下,但也利用了在下。”
相月白看着岑道的欲言又止,在一片昏黄的烛光中,突然发觉,她与岑道之间并不算知根知底。
岑道认识她的时日不过数月,她上一世知道岑道,但真正相识也是这一世。
他不知从前的她是什麽样子,不知她经历过什麽。
她也一样。
她瞒了岑道,岑道又何尝不是瞒了她?
她身负重生的秘密,瞒着所有人,连那不知何物的天道也钳制她。
他到灵州来,又如此精准地出现在销金窟,一语道破销金窟背後的真正主人——
他来这里真的只是受灵州州府所托吗?
他回答楚正则的话,究竟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还有最初相遇时——上一世的乱葬山上,已经越狱的岑世子究竟为什麽会带着北境军出现,救下她?
相月白很少想这个问题,正如她很少想她重生前看到的车马灯中,究竟为什麽会看见自己自戕的一幕。
衣料摩挲,相月白在呼吸间嗅到了楚正则身上浅淡的药香。
楚正则起身,缓步走到了她面前。
“那麽,”他笑意盈盈,“罗刹今日前来的图谋,是什麽?”
这心眼子成精的变态明知故问,上次她想抢账本就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