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时,轮到楼泊舟问她怎麽不高兴了:“你担心冬春後无雪无雨,旱灾伤民?”
云心月托腮看他:“你不担心吗?”
楼泊舟没回答,只说:“南陵宫室有世代相传的《救灾书》,防灾丶救灾丶赈灾的章程十分详尽,你不必担心。再者,上岁国库收税甚丰,就算有灾,粮草也能熬到下一季收成。”
国库账簿,他在阿弟那里看过。
南陵的水稻可栽种两季,只要熬过灾时,就能缓过来。
“那还是不一样的。”云心月手指在脸颊上弹跳,“贵族宗亲有馀粮,只是奢靡的日子收敛一些,肯定饿不着肚子。但是民生多类,各有不易,大部分人没有存粮,只能靠赈灾那一口。”
一个王朝纵然不腐败,层层下去的赈灾粮有所消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说会被作为寻常的辛苦费盘剥多少,光是路上兵马护送的消耗,就要削掉一小半,等粥发到老百姓手上,稠粥也只能变成混杂糟糠泥沙的薄粥。
要是遇上腐败的官员,说不准还真只有一口薄粥,一口下去连肚子都暖不起来。
只是——
这个时代,就算给她大量的盐,或者直接有成品的干冰和碘化银,她也打不上高空,来一出人工降雨。
她仰头看着窗外明媚的日光,叹了一口气。
不等楼泊舟安慰两句,她自己就捏紧拳头,打起精神来:“算了,人祸尚可避,天灾难揣摩,做好手上能做的每一件事情就好。”她凑近他跟前,“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说起盐什麽的,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楼泊舟:“……你说。”
“西随多岩盐,湖盐那一块地,经常和高阳打得不可开交,说不准今日明日在谁手中。”她托着腮帮子,双眼故意眨动,“听闻南陵有两处盐井,虽不比中原大国,但也多有盈馀……”
既然占了人家身份,总要尽点儿义务。
楼泊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让南陵与西随交易,可以找礼官去说。南陵既然愿意和西随联姻,想必不会吝啬一桩合理的交易。”
西随此行官员,也不像吃干饭的无能之辈,只要能谈好互利的条件,必定能妥。
“还是——”他抓住她的手,“你想吹枕头风?”
那话是这样用的罢。
云心月脸红,擡脚撞了他膝盖一下,没曾想把自己撞疼了。
她揉着膝盖瞪他:“乱说什麽呢。”
谁想着吹枕头风了!
“其实,”楼泊舟伸手替她按揉可怜的骨头,看进她眼眸,“我的枕头风很好吹的,你真的不要试一下?”
只要她稍稍给点儿好处,说不准他就松口,亲自交代去了。
云心月微笑拒绝,并把人推开。
她是来联姻缔结两国友好的,不是当什麽祸水妖人的,正经着呢。
该给的东西,他们使团也绝不吝啬好麽。
*
车驾进入王城。
晴空色清,天气甚是和暖,云心月将一侧车窗半开透气。
楼泊舟将手支在窗边,侧眸看她教茍无伤活动嘴巴,靠五感的其他调动五官与肢体。
她是极其耐心的,比他当初临水摹人还要耐心得多,成与败都不生气,总是笑笑就过。
忽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立即警惕,横眸扫去,却只见空廖宫阙伫立,并无人影。
车驾拐过宫墙,遮挡的日光毫无阻碍洒落他深邃轮廓,勾勒一圈金边。
他轻笑一声,收回目光。
轻眨的眼睫毛将金光震碎,打得浮游尘埃往上回旋。
云心月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去,也什麽都没看见,便问:“怎麽了?”
“没事。”